谢临渊的定位信号消失在变电站深处的第十二小时，沈知意正用口红在邀请函背面写字。正红，裂纹明显，像干涸的血河。她写的是“S-3”，底下压着“收网”两个字，和谢临渊留下的绷带笔迹一模一样。
她把邀请函塞进信封，封口压了一枚烧得只剩半边的奖杯碎片。
展厅已经布置完毕。七套战损礼服悬在展台上，按“涅盘印”的方位排开，像是七具被钉在记忆里的尸体。每一件都带着灼痕、撕裂、弹孔，布料边缘焦黑卷曲，像被火舌舔过又吐出来。最中间那件是男款，右肩裂口敞着，没缝合，底下藏着一枚冷却状态的追踪芯片。
程野靠在后台检测仪前，嘴里嚼着口香糖：“你这办的不是展览，是请君入瓮。”
“本来就是。”沈知意把珍珠发簪别回发间，旗袍领口压着峨眉刺的冷光，“他们不是爱玩信号吗？我给他们信号，还带倒计时的。”
“万一谢临渊还活着呢？”程野忽然问，“你在拿他当诱饵。”
“我没拿。”她抬眼，“我在替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直播开启前五分钟，展厅灯光调至冷白，背景音乐是教堂钟声的变奏，三短一长，和上回录音里的节奏一致。弹幕刚刷出“知微今天走暗黑风？”就被系统压了下去。
程野啧了声：“防火墙动了，监控画面开始循环。”
“让他们看旧影像。”沈知意坐到主展台前，端起翡翠茶盏，冰美式晃了晃，“反正真正的信号，从来不在摄像头里。”
程野没接话，掏出便携质谱仪，偷偷往最近那件礼服内衬扫去。仪器嗡了两声，屏幕上跳出c4残留的标记。他眉头一跳，又扫了两件，结果一样。
“真装了炸药？”他低声问。
“装了引信。”她抿了口咖啡，“但不是我装的。是他们远程激活的。我只负责——提供场地。”
程野冷笑：“你可真大方。”
“艺术展嘛。”她放下茶盏，“总得有点互动性。”
直播开启。
镜头扫过七套礼服，沈知意站在中央，声音不疾不徐：“欢迎来到‘战损礼服展’。主题是——被伤害后，依然选择绽放的美学。”
弹幕瞬间炸开。
【这谁设计的？像从火葬场捡回来的】 【知微疯了吧？穿这玩意儿上红毯？】 【等等，那件男款……是不是谢影帝常穿的版型？】
沈知意没理会，走到主礼服前，指尖抚过右肩裂口：“这件，是我和一个人的‘情侣装’。他现在下落不明，但我知道，他想让我继续往前走。”
她顿了顿，摘下发簪，轻轻插进裂口深处。
“所以今天，我不只是展览衣服。”她按下发簪尾端，“我还是在展览——证据。”
发簪接通电路的瞬间，展厅所有礼服同步升温。红外警报尖锐响起，安保系统自动封锁出入口。
警方五分钟内赶到。
程野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礼服内衬有c4残留，引信已被远程触发，倒计时藏在无线频段里，没法定位源头。”
“那就让它爆。”沈知意站在主展台前，手没抖。
“你疯了？这里上百人！”
“他们不会炸。”她盯着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炸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话音未落，展厅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红光，所有礼服上的温度读数飙升。
程野一把拽她后退：“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谢临渊教我的事。”她反手按下藏在旗袍暗袋里的按钮，“反向引爆。”
轰——
七道火光同时腾起，却不是向外爆裂，而是向内塌陷。火焰像被某种力量吸住，缩成七团猩红光球，瞬间吞噬所有礼服。
烟尘未散，地面开始震动。
一块金属板缓缓升起，上面拼着一幅巨大图案：扭曲的金属丝、烧焦的布料、凝固的血块，拼成一个巨大的“S-3”符号。正中央，嵌着一枚未引爆的微型U盘，表面刻着一行小字：“给下一个醒来的人。”
程野蹲下身，用镊子碰了碰U盘：“你早知道会这样？”
“我只早知道——他们会忍不住动手。”她弯腰，指尖擦过U盘边缘，“礼服是诱饵，爆炸是仪式，而这个……才是谢临渊要传回来的东西。”
警方开始封锁现场，技术人员围住金属板拍照取证。一名警官走过来：“沈小姐，这枚U盘我们得带走。”
“可以。”她点头，“但建议你们别用普通设备读取。上次有人试过，电脑直接烧了主板。”
警官皱眉：“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数据。”她笑了笑，“是钥匙。”
程野忽然抬头：“等等，这件礼服的血迹……dNA比对出来了。”
“哪件？”
“第三号，左袖口那块焦布。和沈母遗物箱里的手帕……匹配度99.8%。”
沈知意没说话，走过去蹲下。那块布还连着烧了一半的蕾丝边，像是从某件旧礼服上撕下来的。她轻轻碰了碰，布料脆得几乎要碎。
“她留下过一句话。”她低声说，“说真正的告别，不该藏在盒子里，该烧成灰，撒在风里。”
程野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把她的东西，缝进了炸弹？”
“不是炸弹。”她站起身，“是信。”
直播还没关。
弹幕已经疯了。
【知微到底在搞什么？】 【那U盘是谁的？】 【刚才爆炸前，我看到主礼服裂口里有光闪了一下！】
沈知意重新走到镜头前，拍了拍旗袍上的灰：“姐妹们，刚才那场火，烧掉的是七件衣服。但留下的——是一封没写完的信。”
她指了指地上的金属图案：“信的作者，是我妈。收信人，是我。而送信的……”
她顿了顿，看向展厅角落那面古董挂钟。
时针停在三点十七。
秒针，不动。
但她知道，只要信号再次接入，它就会跳。
滴。
滴。
滴。
“是谢临渊。”她说，“他没死。他只是，把路走到了尽头，又推了我一把。”
程野忽然拽她袖子：“警方要收U盘了。”
“让他们收。”她不躲，“但记得提醒他们，别在没准备好之前打开。不然——”
她笑了下，“死的不会是数据，是人。”
警官拿着证物袋走过来，刚要弯腰取U盘，展厅突然响起一阵高频蜂鸣。
所有人抬头。
主展台上方的投影屏自动亮起，画面是变电站通风管的监控录像。一个模糊人影正贴墙前行，右手小指戴着一枚发黑的戒指。
画面定格。
戒指上刻着“L-13”。
沈知意瞳孔一缩。
程野立刻调出信号源：“这影像不是实时的，是预录的，触发条件是U盘被触碰。”
“L医生在示威。”她冷笑，“他以为自己还能藏？”
“问题是……”程野盯着画面边缘，“这录像里的时间戳，是谢临渊进入变电站前的。”
沈知意猛地回头。
录像右下角，时间显示：23:17。
而谢临渊的定位，是23:29才进入变电站。
“这不可能。”她声音压低，“他进之前，L医生就在里面？”
“或者……”程野眯眼，“有人，替他录了这段。”
警官拿着U盘的手停在半空。
沈知意一步步走过去，盯着那枚U盘。
表面刻字突然泛起微光。
“给下一个醒来的人”——
字迹下面，浮出一行新刻痕：
“你母亲的最后一滴泪，是用来点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