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灯灭得干脆,连一丝余光都没留下。沈知意的手还举在半空,婚戒的蓝光刚刚吞没无人机镜头,下一秒就彻底熄了火,像被掐断了呼吸。
黑暗里,只有程野粗重的喘气声贴着地面传来。
“她……反手关了电源?”他靠在柱子上,手指还搭在终端残片上,屏幕早黑了,指尖却还在机械地滑动。
谢临渊没出声,耳朵贴着车门,一动不动。三秒后,他猛地后撤,手臂横扫,把沈知意和程野一起拽向后方。
几乎同时,车内主控台爆出一团电火花,噼啪作响,一股焦味混着之前的淡蓝色雾气弥漫开来。
“Emp启动了。”谢临渊低声道,“不是远程信号,是内置装置。”
话音未落,整辆车剧烈震了一下,像是内部有东西炸开了。紧接着,停车场顶棚的应急灯全部熄灭,整个b区陷入死寂。
没有警报,没有广播,连远处电梯的嗡鸣都消失了。所有电子设备,全废了。
“这下真成瞎子了。”程野苦笑,抬手抹了把脸,汗混着灰往下淌,“我的终端烧了主板,连个信号渣都捞不着。”
沈知意蹲在地上,手指摸到滚落脚边的婚戒。它已经不发光了,但表面还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从谁手里松开。
她没戴回去,而是攥紧了,指节发白。
“她想让我们瘫在这儿,等外面的人来收场。”她声音很稳,不像刚被揭穿身份的人,“可她忘了,我们不是第一次在黑里打架。”
谢临渊已经摸到了主控台侧面,一手掰开外壳,另一只手探进去拆线。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在空旷车库里回荡。
“Emp核心在底下,”他一边拆一边说,“但结构不对,这不是普通脉冲器,带生物锁。”
“谢家的东西?”沈知意问。
“嗯。外壳有浮雕,老款徽章,九十年代用的。”他顿了顿,“我爷爷那辈才有的标记。”
程野倒抽一口冷气:“你们家自己人下的套?”
没人接话。谢临渊的动作没停,指甲缝里渗出血,混着电线胶皮一块被扯出来。
突然,他手一顿。
“找到了。”
他抽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边缘烧得发黑,但中间图案清晰——一只展翅的鹰,爪子里抓着一把钥匙,正是谢家祖传徽记。
“这玩意儿本来该藏在保险柜里。”谢临渊冷笑,“现在倒好,成了杀人工具的零件。”
沈知意接过那块金属,触感冰凉。她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源启·沈宅·0915】。
“九月十五。”她念出来,“又是这个日子。”
程野脑袋一懵:“骨髓移植那天?还是……她出生那天?”
沈知意没答。她把金属板塞进衣兜,转身摸到车门锁孔处。那里还留着婚戒刚才激活时的灼痕。
“缓存区还在不在?”她问程野。
“系统崩了大半,但本地存储可能还有残余。”程野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烧坏的终端凑近,“只要能接上载波,就能塞点东西进去。”
“用这个。”沈知意把婚戒递过去,“最后一次充能,够不够?”
程野接过戒指,咬牙撬开终端侧盖,露出里面烧焦的芯片。他用峨眉刺尖头刮掉表层碳化物,小心翼翼把婚戒贴上去,接通微电流。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乱码,接着自动重组为Ip地址:【192.168.3.15 - 沈家祖宅书房节点】。
“信号源!”程野眼睛亮了,“她在那儿架了中继站,所有指令都从祖宅发出来!”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所以她根本没打算藏。她就是要我们看见这条路,一步步走回去。”
谢临渊把Emp核心丢在地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就去。”他说,“看看谁在等我们。”
程野正要说话,车内空调忽然“咔”地响了一声。
三人瞬间绷紧。
出风口缓缓转动,一股无色气体悄无声息地喷了出来,比之前的更淡,几乎闻不到味道。
“又来?”程野捂住口鼻,“这次是什么?致幻?麻痹?”
沈知意没动,反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了主意。
她摘下另一只耳朵上的银耳钉,轻轻插入车门缝隙,顺着金属滑到底部。几秒后,她抽回来,凑近鼻尖闻了闻。
“没毒。”她说,“只是空气循环重启,系统自动恢复供氧。”
“她走了。”谢临渊盯着驾驶座,“没人会给自己放氧气,除非车里已经没人了。”
程野不信,挣扎着爬到副驾前,用力拉开储物箱。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枚戒指静静躺在角落——灰白色,材质像是磨过的骨头,和江晚舟视频里戴的一模一样。
“她来过。”程野声音发干,“但她没留在车上。”
沈知意拿起那枚戒指,触感冰冷粗糙。她没多看,直接塞进裤兜,和谢家徽章放在一起。
“她是遥控的。”她说,“车是壳,人早就跑了。她要的不是当场解决我们,是要我们自己走进她的局。”
谢临渊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已经在局里?”
“早就进去了。”沈知意走向车尾工具箱,一脚踹开,“从金树奖开始,每一步都是她画好的路线图。”
她从箱底抽出一把扳手,沉甸甸的,铁皮边缘有些生锈。
“但她漏了一点。”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她以为我们会怕真相。”
程野咧嘴笑了下,虽然疼得直抽气:“谁怕了?我连克隆人都见过了,还能怕你不是亲生的?”
“我不是怕。”沈知意走到主控台前,举起扳手,“我是烦。烦她总把自己当程序,把我们当数据。”
她猛地砸下。
玻璃碎裂声炸开,火花四溅。她一下接一下地砸,直到量子处理器彻底变形,线路裸露,冒着青烟。
“现在。”她喘着气,把扳手丢在地上,“她想再用这辆车发信号,得先找人修。”
谢临渊看着她,忽然道:“你刚才说‘她把自己当程序’。”
“嗯。”
“可录音里说,A号死了,b号才激活。”他声音低了几分,“如果她真是备用品,为什么能提前行动?”
沈知意沉默了一瞬。
“也许。”她慢慢说,“她从来没打算等我死。”
程野插嘴:“那她的目标是什么?替你活着?还是……让你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没人回答。车库安静得能听见金属冷却的细微噼啪声。
沈知意弯腰捡起婚戒,最后一点余温也散尽了。她把它握在掌心,像是握着一块没电的电池。
“祖宅。”她说,“今晚必须去。”
谢临渊点头:“我有钥匙。”
程野扶着墙站起来:“我去不了太远,但能远程接一线,万一你们需要查什么……”
“你留下。”沈知意打断他,“手再肿下去,整条胳膊都得切。”
“我不走。”程野瞪眼,“你们俩谁也别想甩开我。”
沈知意看了他一眼,没再争。她转身走向车门,抬脚踹向锁扣。
门纹丝不动。
“电磁锁还在工作。”谢临渊上前,从鞋跟里抽出一片薄钢条,插进锁缝,“这种老式结构,物理卡扣最多撑三十秒。”
他手腕一抖,咔哒一声,锁芯弹开。
车门终于打开,外面依旧是昏暗的车库,但空气明显清新许多。
三人走出房车,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沈知意回头看了一眼那辆漆黑的改装车,车窗依旧反光,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她还会回来。”她说。
谢临渊从怀里掏出手机,屏幕黑着,但他还是按了开机键。
“等信号恢复,第一件事是查九七年到九九年,沈家祖宅的所有进出记录。”
“包括佣人、维修工、访客?”程野问。
“包括一只猫。”谢临渊眼神冷了下来,“既然她是从那儿出来的,我就把她根挖出来。”
沈知意没再说话。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通风管道的格栅微微晃动,像是有人刚刚爬过。
她忽然抬手,将婚戒对准格栅缝隙,轻轻一抛。
戒指卡在了边缘,不动了。
三秒后,格栅内传来轻微的滴答声,像是计时器启动。
“她要是回头查监控。”沈知意收回手,“会发现有个东西,比我们走得慢一点。”
谢临渊嘴角一扬:“留个礼物?”
“算是。”她说,“让她知道,咱们也懂怎么埋伏笔。”
程野靠着车,喘了口气:“那我现在就开始远程扫描祖宅网络拓扑,看能不能提前撬开一道缝。”
沈知意点头,正要迈步,忽然停住。
她低头看向地面。
车轮印旁,有一串极浅的鞋印,不是他们的。方向朝西,通往货运电梯。
印子很淡,像是被人刻意擦过,但转弯处有一点泥渍,形状特殊——前端略宽,后跟内收,像是某种定制军靴。
她蹲下身,指尖蹭了蹭那点泥。
“她没走远。”她说,“就在楼下,或者……还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