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人有傻福……”
顾长安话音未落,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让开让开!我先来的!”
“你挤什么!我端着药呢!”
两个身影卡在门口,谁也不让谁。
周芷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沈萧渔则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但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两人挤进屋,看到靠在床头、虽然脸色苍白但已经睁开眼的李若曦,动作齐齐一顿。
“若曦姐姐!”
周芷把馒头一扔,哇的一声就扑了过来,却在床边硬生生刹住车,生怕碰到李若曦的伤口,只能抓着被角,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以后谁给我做好吃的啊!”
“你就知道吃!”沈萧渔把药碗往顾长安手里一塞,嫌弃地把周芷扒拉开,自己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李若曦。
“怎么样?还认得我不?这是几?”少女伸出两根手指在李若曦眼前晃了晃。
李若曦看着这两个活宝,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萧渔的手指:“是二……沈姐姐,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沈萧渔=把手缩回去,别过头去,“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还有我师父做饭!”
虽然嘴硬,但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说明了一切。
房间里的气氛终于从昨夜的死寂中活泛了过来。
苏长河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根折来的花枝,看着这一屋子的少男少女,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行了,既然人醒了,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
他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了沈萧渔身上,那副懒散的模样收敛了几分。
“丫头,收拾收拾东西吧。”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萧渔的身子猛地一僵。她慢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师父,眼神里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师父……”少女咬着嘴唇,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跟您回北周。绝不给……绝不给他们惹麻烦。”
她虽然平日里无法无天,但也知道这次闯的祸太大了。
她是沈家的女儿,不能真的不懂事。
顾长安皱了皱眉,刚想开口。
“回北周?”
苏长河挑了挑眉,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家徒弟。
“谁说我要带你回北周了?”
“啊?”沈萧渔猛地抬头,一脸懵圈,“那……那我爹不是派您来抓我的吗?”
“他是想抓你回去成亲。”苏长河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前些日子连发了十二道金牌令箭,说是要把你绑回去。”
“那您……”沈萧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嫌他烦,就把那些收到令牌嚷嚷着要来抓你的人,都扔进护城河里喂鱼了。”
苏长河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扔的不是人,而是几块石子。
“顺便我还去了趟王府,指着你爹的鼻子骂了一顿。告诉他,我的徒弟,想去哪就去哪,想嫁谁就嫁谁。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他沈沧海更不行!”
噗——
正在喝水的顾长安差点喷出来。
指着人屠沈沧海的鼻子骂?这世上大概也就这位剑仙干得出来。
沈萧渔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苏长河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宠溺,“只要你不想回,谁也不能逼你回。这天下虽大,有师父在,何处去不得?”
沈萧渔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师父!您太好了!”少女一把抱住苏长河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那……那我能不能跟他们去京城?”
“那不行。”
苏长河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臂抽了出来。
沈萧渔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眼泪看着他:“为……为什么?您刚才不是说何处都去得吗?”
“别的地方行,京城不行。”
苏长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
“那地方……风水不好,克我。”
一直没说话的陆行知,此刻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风水不好?”
陆老头看着这位老友,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我看你是怕见着那个老道士吧?”
“谁……谁怕那个老不死的了!”
“我那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哦?”陆行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既然不怕,那你为何这二十年来,一步都不敢踏入长安城?”
苏长河被噎住了。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一脸期待的沈萧渔,终于叹了口气,说了实话。
“丫头,不是师父不让你去。是京城里那个老天师……有点邪门。”
“那老道士在京城坐镇了六十年,那座摘星楼就是个大阵。我若是进了京,一身剑意就会被那老道士感应到。到时候……”
苏长河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打架我是不怕。可那老道士最喜欢讲道理,一讲就是三天三夜,还能引动国运压人。我要是跟他动了手,这大唐的龙气要是散了,这因果……我背不起。”
他看着沈萧渔,认真地说道:“所以,除了京城,哪怕你要去西域魔窟,师父都陪你。但京城……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去了更麻烦。”
沈萧渔眼中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她知道师父说的是实话。大宗师入京,本身就是一种忌讳。更何况她还是北周郡主。
“那……那我就不去了。”少女低下头,虽然满心不舍,但还是懂事地说道,“我就在江南等他们……”
“谁说你不能去了?”
陆行知放下了茶杯。
这位平日里总是扫地、看起来毫无存在感的老人,此刻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看着苏长河,又看了看沈萧渔。
“长河啊,你怕那个老道士,是因为你是北周的剑仙。”
“但若是……我说她是我的徒弟呢?”
苏长河一愣:“你的徒弟?”
“小渔儿何时成你徒弟了?!”
“不错。”陆行知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前几日在书院,当着礼部侍郎和太子詹事的面,老夫已经亲口承认,沈萧渔是老夫新收的记名弟子。”
他指了指沈萧渔。
“既然是我青麓书院的弟子,随同窗入京游学,那是天经地义。有老夫这层身份在,就算是那个老天师,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一个小辈。”
“再说了,”陆行知看了一眼顾长安,“这小子现在的身份可是准帝师。有他在前面顶着,谁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
苏长河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好你个陆老古板!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
他指着陆行知,笑骂道:“合着你是早有预谋,想抢老子的徒弟啊!”
“这叫变通。”陆行知淡然一笑。
苏长河看着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沈萧渔,又看了看那个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顾长安。
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剑令,丢给了沈萧渔。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眼底却满是笑意。
“拿去。到了京城,万一真惹了事,把这东西亮出来。那老道士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能少打你两板子。”
“谢谢师父!”沈萧渔欢呼一声,接过剑令。
“不过,”苏长河又正色道,“有一点说好了。若是遇到生死危机就捏碎它。师父我就算拼着被那老道士念叨死,也会第一时间赶到。”
“哪怕是……把那座长安城给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