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
李恒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长安,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肌肉微微抽搐,最后化作了一抹狰狞而扭曲的笑意。
“好狗不挡道?”
李恒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气极反笑。
“顾长安,你是不是还活在那晚的梦里?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借了势的九品高手?”
他微微俯身,眼神冰凉。
“救那个沈家野丫头,耗光了你借来的所有底蕴。现在的你,不过就是个内力空虚、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
“你身后那两个老不死的,一个在书院装聋作哑,一个在城里被绊住了脚。”
李恒猛地直起身,手中的马鞭指向顾长安,声音冰寒刺骨。
“没了那身借来的皮,你拿什么跟孤斗?拿你的嘴吗?!”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孤就成全你。”
他不再废话,眼神一厉,对着空气冷喝一声。
“影老!动手!先废了他的四肢,留口气,孤要让他亲眼看着……”
李恒的目光越过顾长安,贪婪地舔舐着那辆紧闭车帘的马车。
“看着孤是如何疼爱那位李姑娘的。”
“遵命。”
一道沙哑如夜枭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顾长安身侧响起。
空气扭曲,那日在别苑重伤逃遁的影老,此刻如鬼魅般现身。虽然气息不如全盛时期,但九品的底子还在,杀一个虚弱的顾长安,在他看来,如探囊取物。
“小子,下辈子投胎,记得把招子放亮点!”
影老枯瘦的手爪带着腥风,直取顾长安的咽喉。
这一击,快若闪电,狠辣至极。
周围的黑甲骑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刀,那利爪便已逼近了顾长安的要害。
然而。
面对这必杀一局,顾长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叹了口气,那是对蠢货主动送上门的无奈。
“本来想给你留个全尸的。”
顾长安的手,缓缓搭在了铁剑之上。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并非发自剑身,而是源自天地之间。
在那影老的利爪距离顾长安还有三寸之时。
顾长安拔剑了。
只拔出了一寸。
但就是这一寸。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大苍茫的青色剑气,瞬间从那一寸剑锋中喷薄而出!
那是北月剑仙苏长河货真价实的大宗师一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影老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周身的气机被彻底锁死,那引以为傲的九品护体罡气,在这道剑意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层窗户纸。
“不——!”
影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一抹青光闪过。
没有鲜血喷溅的狼藉,只有一种极致力道下的湮灭。
影老的头颅,连同他那只探出的利爪,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分离,随后被剑气绞得粉碎,化作一团血雾,瞬间被风吹散。
一具无头尸体,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在惯性下冲出两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长安的脚边。
就像是在……行礼。
静。
死一般的静。
那些原本准备冲锋的黑甲骑兵,座下的战马受惊般嘶鸣后退,不安地刨着蹄子。
马背上的李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死……死了?
那个一直护着他、在他眼里无敌的影老,就这么……没了?
连一招都没走过?
“这……这不可能……”
李恒的牙齿开始打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顾长安缓缓将那一寸剑锋推回剑鞘。
“咔哒。”
这一声轻响,在李恒耳中却如同惊雷。
顾长安抬起头,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并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而是迈步,向着李恒走去。
“殿下,你刚才说……要怎么疼爱若曦?”
顾长安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李恒的心跳上。
李恒慌了。
他想要后退,想要喊护驾,可那股残留的大宗师剑意依旧笼罩在四周,压得那些黑甲卫连马都控不住,更别提上前。
“你……你别过来!”
李恒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的马鞭指着顾长安,颤抖个不停。
“孤是太子!是储君!你敢杀孤,就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杀你?”
顾长安在马前三步站定。
他看着这位高高在上、此刻却丑态毕露的储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杀你太容易了。也太便宜你了。”
“而且……杀了你,这身狗皮我也嫌脏。”
顾长安的手,再次搭在了剑柄上。
苏长河留下的那道剑意,虽然斩了影老,但还余下三分。
这三分,杀不了一众黑甲卫。
但用来做点别的事,绰绰有余。
“你……你想干什么?”李恒看着他的动作,本能地感到一阵大难临头的恐惧。
“殿下不是喜欢玩女人吗?”
顾长安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情人间的话语。
“不是喜欢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毁人清白吗?”
“既然殿下这么喜欢这种事,那我就帮殿下……彻底戒了吧。”
那天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狗东西都送上门来了,岂有不做之理。
“戒……戒什么?”
李恒还没反应过来。
顾长安的手指,在那剑柄上轻轻一弹。
“嗡!”
最后那一缕残存的青色剑气,化作一道细若游丝却阴寒至极的流光,瞬间射出!
它没有去取李恒的项上人头,也没有刺穿他的心脏。
而是像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地钻入了他的小腹下三寸。
那里,是男人的根本,也是阳气的源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气泡破裂的闷响,在李恒的体内响起。
没有鲜血淋漓,没有伤口。
但李恒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甚至泛起了一层死灰色。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伴随着某种东西彻底破碎、消散的空虚感,从下身蔓延至全身。
那是……绝户之痛。
那是……断根之寒。
“啊————!!!”
李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从马上跌落,蜷缩在泥地里,双手死死捂着下身,疼得满地打滚,冷汗瞬间湿透了重重锦袍。
周围的黑甲卫大惊失色,纷纷想要上前,却被顾长安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顾长安收回目光,缓步走到满地打滚的李恒身边,蹲下身。
他看着这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殿下,这道剑气,断了你的阳脉,碎了你的子孙根。”
“从今往后,您这身子,怕是比宫里的公公还要干净了。”
“你……你……”
李恒疼得浑身抽搐,眼中满是怨毒与绝望,“你……你怎么敢……孤要杀了你!孤要诛你九族!”
“杀我?”
顾长安笑了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殿下,您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这太子的位子吧。”
“大唐律法,身体残缺者,不可继大统。”
“您现在是个太监了。”
这几个字,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李恒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太监……
废人……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别说报仇,他明天就会被废黜,被圈禁,甚至被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兄弟们生吞活剥!
“你……”李恒死死地盯着顾长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好毒!”
“彼此彼此。”
顾长安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
“殿下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
顾长安指了指地上影老的无头尸体。
“这世上就没人知道,大唐的太子殿下,已经是个无根之人了。”
“这皇位,您还能坐着做做梦。”
“当然,如果您觉得面子比皇位重要,大可以昭告天下,让御医来验伤。”
李恒浑身一颤。
他不敢。
他真的不敢。
这个亏,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哦,对了。”
顾长安转身,向着马车走去,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殿下以后,若是觉得深宫寂寞。”
“不妨……多学学绣花。”
“毕竟,那种事,您以后也只能想想了。”
杀人诛心。
李恒趴在地上,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鲜血淋漓,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空中,忽然飘下了一片雪花。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
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便覆盖了地上的血迹,也覆盖了那具无头尸体。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顾长安踩着薄雪,回到了马车旁。
他身上的杀气散尽,又变回了那个慵懒的少年。
他轻轻敲了敲车窗。
“若曦,没事了。”
车帘掀开。
少女那张清丽的小脸露了出来。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看远处那狼狈的场景。
她只是伸出一双小手,有些焦急地拉住了顾长安微凉的手掌,轻轻地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先生,外面下雪了。”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埋怨,却更多的是心疼。
“手都凉了。”
“快进来,车里暖和。”
少女甚至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仿佛在她心里,这世上就没有先生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只关心,先生冷不冷。
顾长安看着她,眼底的冷意瞬间消融,化作了一汪春水。
“好。”
他笑着应了一声,钻进了温暖的车厢。
“走吧,回家。”
马车轮毂转动,碾碎了地上的初雪,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
向着白鹿洞书院的方向,缓缓驶去。
只留下身后那片风雪中,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储君,正如同一条断脊之犬,在绝望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