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祝一宁穿过疯乱的人群,前方日用品区尽头的防火门虚掩着,门楣上“仓库重地”的塑料牌歪歪挂着,边角沾着黑灰,牌面留着半道手印。
这是超市后场仓库,平日只有补货员拿着钥匙才能进去,此刻门把手上的挂锁却掉在了地上。
祝一宁矮身钻进门缝,一股纸箱味混着消毒水味涌来。
仓库比想象中深,三排钢制货架从门口排到尽头,上中下三层按照重量码着轻、重、最重的日用百货。
“没人?”
祝一宁皱眉,瞥见墙角打卡机瞬间明白:中午换班时,库管刚离岗就被外面的混乱困住,顾客更不知道门后有仓库。
刚走到货架前,外面传来惊恐喊叫:“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颜色太怪了,橘红色的,看着就不对劲!”
她从门缝瞥见,橘红黏液如薄果冻顺砖缝流动,有人踩上后跳开,鞋底无恙却尖叫:“这到底哪里来的鬼东西!”
祝一宁心里一动,看来只是样子吓人。
上一世从未见过这黏液,此刻人们的恐惧全源于它诡异的颜色、缓慢流动的“生命力”,以及对未知的本能排斥。
没有犹豫,她背过身用空间收物资,动作极快。
玻璃罐头和铝罐一起收,只在货架最底层留了几个空罐,看着像被人翻捡过。
角落里的医疗箱藏在防尘布下,她连箱子带物资一股脑收走,空箱放回原位,乍看没动过。
收完最后一箱压缩饼干,外面脚步声近了,有人撞开防火门大喊:“这里有仓库!快找干净的东西!”
是几个从前面超市退进来的顾客。
祝一宁没回头,摸黑退到仓库最内侧,撬开被震松的检修口钻进去,刚爬两步就听见下面惊叫:“货架都空了?被谁抢了?”
祝一宁顺着检修通道往上爬,出口在超市二楼的闲置储物间。
推开门,雨丝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潮湿味。
楼下传来尖叫,二楼却很安静,应急灯亮着,地面干干净净。
祝一宁走到窗边往下看:黏液在一楼卖场慢慢扩散,有人已经敢踩着黏液抢物资,边抢边骂,甚至有人蹲在那研究黏液的颜色,恐惧正被好奇取代。
她松了口气,看来黏液目前无害,威胁全来自人们的心理作用,只要克服排斥,整个超市都能搜刮。
回到家,祝一宁将自己清洁一遍,开始训练流浪猫来米。
来米是只狸花猫,有狸花猫所有的习性。
祝一宁指着窗台,加重语气:“警戒!”
来米迟疑片刻,在祝星涵“来米快去吧”的催促下跳上窗台,蹲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雨幕。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哐当”巨响,像有重物从高处坠落,来米立刻回头,冲着祝一宁低吼,尾巴指向声音方向。
“好样的。”
祝一宁摸了摸它,心头泛起奇异的安定。
她又把女儿的小熊玩偶藏进客厅物资堆,指着混乱的纸箱说:“找。”
来米用尾巴点地,看着祝一宁不动。
祝星涵道:“来米快去找小熊,有鱼干吃哦。”
来米嗅了嗅空气,轻快穿梭在物资堆里,很快扒开纸箱,把小熊玩偶叼到祝一宁脚边。
祝星涵欢呼:“来米好棒呀。”
祝一宁算是明白,自己喊不动这猫,除非它自愿或女儿让它去。
最关键的是“报信”训练。
祝一宁交代女儿:“妈妈进‘小房子’后,你想找妈妈就告诉来米。”
她走进空间,刚站定就听见“笃、笃”轻响,是来米用爪子拍门,力度刚好穿透无形屏障。
试了三次,来米已能精准分辨:女儿喊“妈妈”时拍门;窗外有异响时,先低吼示警再拍门;连女儿渴了想喝水,它都能叼着水杯送过来。
简直就是只聪明过分的打工猫!
看着女儿和来米越来越默契,祝一宁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些。
她翻出旧手机,用充电宝充电开机后点开“城东邻里互助群”、“青年创业交流组”、“大学城兼职联盟”等几个本地社群。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编辑了一条消息,配上几张存款余额的照片。
“【紧急有偿任务】因暴雨导致网络不稳,急需下载以下视频:
1.水电维修教程(水管爆裂、电路短路急救)
2.野外生存技巧(识别可食用植物、简易净水法)
3.医疗急救(止血、骨折固定、心肺复苏)
4.农作物种植(阳台种菜、无土栽培)
要求:清晰无水印,每部视频按时长结算(1 小时以内 50 元,1-3 小时 100 元),可微信转账。限今日 12 点前发送至我邮箱,优先收打包合集。有意者私聊,非诚勿扰。”
消息发出后,群里立刻起了波澜。
“这时候下这些东西干啥?”
“不会是骗子吧?现在谁还关心种菜啊?”
“我家快淹水了,哪有空弄这个……”
祝一宁没理会这些质疑,等第一个私聊她的人发来消息时,直接转了50 元定金过去,附上一句:“下好先发一段预览,确认后结全款。”
转账截图甩到群里,质疑声顿时小了下去。
一个名叫 “阿哲” 的人私聊她:“姐,我是农大的学生,校园网能下学术平台的专业视频,农业类和医疗类的都有,要不要?”
“要!”
祝一宁立刻回复,“优先下作物抗涝种植、常见野菜识别、外伤处理的内容,报酬加两百。”
“没问题!” 阿哲秒回,还发来一个 “保证完成任务” 的表情包。
接下来的时间,私聊请求不断。
她筛选了十几个靠谱的人,分工下载不同类别的视频:让建筑系的学生下房屋加固教程,让医学院的学生找急救指南。
甚至有个户外博主主动发来自己拍摄的全套野外生存视频,祝一宁直接转了500元过去。
到中午11点,邮箱里已收到近三百个视频文件,从基础滤水法到进阶抗涝种植手册应有尽有。
祝一宁核对结算后,将视频转存到硬盘放进空间。
这些内容在即将断网的日子里,会比黄金更珍贵。
刚收完最后一份文件,来米忽然停止舔毛,耳朵竖成三角形,喉咙发出低低呜咽,绕着她脚边转圈,不安中带着明显焦躁。
祝一宁心头一紧,刚站起,来米突然炸毛,弓身冲向窗边,对着西北方向发出尖锐嘶哈声。
她快步走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西北方向,天空呈诡异铅灰色,云层被拧成旋涡,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旋转下沉。
一道灰黑色风柱从云层探出来,贴着地面疯狂搅动,树木像火柴棍般被拦腰折断,汽车被卷得腾空而起,在风柱里打转,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
“龙卷风……”
祝一宁声音干涩发颤,上一世龙卷风出现在末世第三天,现在才第一天!她忽然想起早上的黏液,连灾难时间线都乱了?
风柱越来越粗,裹挟着砖石、断木和碎玻璃,狠狠在地面犁出狰狞沟壑,行进方向正是她们小区!
“妈妈!”祝星涵被巨响惊动,抱着画板跑出来,满脸惊慌。
祝一宁立刻搂过她,捂住她眼睛:“别看,宝宝不怕。”
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画板,她猛地一顿——
女儿画的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竟和窗外风柱惊人相似。
连同之前南郊水库的涂鸦,像不祥预兆在心头炸开。
话音未落,天边卷起另一股细小风旋,像不安分的小蛇在龙卷风附近盘旋,起初只有水桶粗细,几秒内迅速膨胀,卷起积水和泥沙,发出“呜呜”咆哮,最后扎进主风柱!
“轰——”
两股力量相撞,龙卷风猛地膨胀数倍,直径足有百米,黑色风壁闪烁着玻璃和金属寒光,如地狱爬出的恶蟒一样可怕。
小区西侧低层商铺首当其冲,砖房屋顶像纸片般被掀起卷进风柱;旁边变压器被砸中,爆出刺眼火花。
“哐当!哗啦!”
狂风撞在居民楼上,整栋楼摇晃,墙壁瓷砖成片撕下,雨点混着碎石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脆响,仿佛下一秒窗户就会碎裂。
来米死死扒着门框,喉咙发出绝望低吼,尾巴绷得像要断裂的钢丝。
祝一宁抱着女儿蹲在墙角,用后背护住女儿的头,耳朵里全是风声咆哮和建筑物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毁天灭地的力量渐渐远去,风势依旧狂暴,却没了窒息压迫感。
祝一宁颤抖着松开手,女儿紧闭眼睛,小身子发抖却强撑着说:“妈妈,我没哭。”
“宝宝真勇敢。”祝一宁吻了吻女儿额头,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太可怕了!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带来的附加效应?
窗外,龙卷风已移向西北偏东,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街道和断壁残垣。
来米跳上窗台,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区“喵”了一声,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祝一宁走过去,发现它爪子被划了道小口子,渗着血。
“来米受伤了!”
祝星涵举着画板跑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画上风柱的线条。
祝一宁用碘伏给来米处理伤口,猫咪懂事地没挣扎。
她看着女儿的画板,心头不安越来越重,女儿的画,或许不只是孩子的涂鸦。
窗外风雨似乎更大了,隐约传来无数人哭喊的声音,被狂风撕成碎片,断断续续飘进耳朵。
祝一宁握紧女儿的手,指尖触到来米温热的皮毛,眼神渐渐坚定。
龙卷风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祝一宁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有件事必须马上提上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