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天色暗得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连风里都裹着股湿黏的凉意。
七月的天,开始冷了......
祝一宁最后看了眼被狂风撕扯的特种建材产业园,踩着没过小腿的积水往外围走,目光扫过连片的厂房,最终落在西北角一栋六层办公楼,那里,是她今晚的落脚点。
来都来了,那就把这一片都薅光再走!
祝一宁站在远处扫视了一遍,确认摄像头已经被干废,一边谨慎观察着走进办公楼,摸出细铁丝撬门,逐层检查到六楼。3楼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办公室锁是完好的,她用铁丝捅开后,先将办公桌推到门口抵死,又扯断窗帘杆卡在门把手上,这才退到靠窗的角落。
窗外是片开阔的停车场,暴雨拍打着积水,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
视线倒是开阔!
确认三重防护万无一失,她心里默念,转瞬间人出现在空间。
空间里是另一个世界。中式庭院二进院大厅的八仙桌上摆着白瓷碗,祝星涵正趴在桌边,用小勺子笨拙地给来米分猫粮。
一边的平板上,手里举着尺子的老师指着黑板,表情暂停。
小姑娘的羊角辫歪歪扭扭,鼻尖沾了点猫粮碎屑,看见祝一宁出现,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立刻蹦起来往祝一宁怀里扑,手里的小勺子“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妈妈,你回来啦,宝宝好想你呀!”
来米也 “喵” 地一声蹿上祝一宁的肩头,尾巴卷住她脖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这只从末世初期楼梯间捡来的猫,如今比任何警报器都灵,但凡她身上带了血腥味,定会寸步不离地蹭着示警。
“今天你们乖不乖啊?”
祝一宁弯腰擦掉女儿鼻尖的碎屑,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时,才觉出自己骨头缝里的寒意正一点点褪下去。
祝星涵举着空碗晃了晃:“可乖了,我和来米都吃完饭了哦。”
来米 “喵” 地一声,从祝一宁的肩膀窜到她脚边,尾巴尖勾着她的裤腿晃悠。
祝一宁弯腰抱起女儿,鼻尖蹭到孩子柔软的头发,心里觉得累了一天的疲倦顿时消散。
空间里虽然不见太阳和黑夜,但是恒温,宜居。
女儿的脸颊红扑扑的,和外面的冰冷破败的世界像是两个时空。
“今天学数数了吗?” 她把女儿放在膝盖上,指尖拂过石桌上的平板,那是祝一宁特意找人帮忙下载的九年义务教育课程、高中课程和大学课程视频。
无论什么环境,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当然,孩子自己愿意吃苦除外。
祝星涵正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数字 “91” 和 “92”。
“学到92啦!” 祝星涵笑眯眯炫耀。
祝一宁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她没提外面的蛇鼠,也没说今天杀了多少活物,只是借着教女儿认字的功夫,余光扫过庭院角落。
那里堆着今天收的物资。
夜里,祝一宁守在女儿身边,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却没立刻睡, 翻出白天收的陶瓷耐磨砖说明书,指尖划过 “抗压强度” 的数字,眼神沉得像深潭。
来米趴在床头,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妈妈,外面还下雨吗?” 星涵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下呢,但我们这里安全。” 她掖好被角,声音轻得像叹息。
安全,是末世里最奢侈的词。
前世她总以为忍一忍就能换来安稳,结果饿到脱相咳血时才明白,安稳,从不是忍出来的,是抢、是杀、是分毫不让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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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暴雨比昨天更猛,水位更深。雨点砸在冲锋舟上,发出 “噼啪” 的脆响,像是要把冲锋舟凿穿。
祝一宁穿着连体雨衣,鸭舌帽压得极低,望远镜里的精密仪器产业园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几栋楼的窗户亮着微弱的光。
有人开始划地盘儿了。
“人还不少。”她低声自语。
还没到地方,祝一宁熄火划桨前行。在一堵围墙后凝神听着周围动静,确认近距离无人,将冲锋舟拖出积水收进空间。
上岸,换了双鞋底带纹的防滑靴,靴筒里藏着磨尖的钢片,是昨晚用空间里的砂轮打磨的——
对付人,钢片有时候比塑料格斗棍更隐蔽。
当然,明面上塑料格斗棍还是要拿在手里的。
也不是她不用瑞士军刀或者其他金属武器,只是,这种天气情况下使用金属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雷劈,还是这玩意儿保险。
祝一宁不想英年早逝,留下女儿独自一个人面对末世。
精密仪器产业园的位置比特种建材产业园稍高,积水只到小腿,空气里飘着股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祝一宁沿着围墙根走,每一步都踩在阴影里,耳尖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远处有模糊的说话声,东北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还有…… 高跟鞋踩在水里的 “啪嗒” 声?
嘴角勾起抹冷意。末世还敢穿高跟鞋闯产业园的,要么是蠢货,要么是背后有人撑腰,想踩着别人立威。
她没走主干道,顺着一栋厂房的后门摸过去。
第一间仓库里堆着光学镜片,玻璃柜碎了大半,她蹲下身,指尖避开镜片的锐边,将没摔碎的棱镜、透镜往空间里收,这些东西能做望远镜、瞄准镜,甚至能聚光取火。
“哐当......唧唧……”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老鼠碰到了架子,祝一宁被人发现了。
“王哥,这里有人。”踢踏踢踏从积水中往祝一宁的方向跑。
祝一宁瞬间摸出靴筒里的钢片,侧身贴住货架,三个男人分工堵门,为首的刀疤脸手里把玩着根钢管,眼神在她身上黏腻地打转。
“哟,这妞看样子长得不错,还一个人?” 刀疤脸嗤笑,“妹妹,这片地方是我们王哥罩着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要不要也让我们王哥罩着你啊哈哈哈哈......”
旁边两个男人跟着哄笑,脚步慢悠悠地围过来,故意把积水踩得飞溅,像是笃定她跑不掉。
祝一宁没说话,指尖的钢片在掌心转了个圈。
前世第九年,她在北方冻原上遇到过一伙抢物资的,领头的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她把那伙人的冻尸喂了狼。
“不说话?” 刀疤脸脸色沉了沉,“给脸不要脸是吧?老三,去把她绑了!”
被叫做老三的男人刚抬脚,祝一宁突然动了,猛地踹向旁边的玻璃柜——
碎裂的镜片迸射开来,趁着三人闭眼的瞬间,她矮身滑步,钢片精准地抹过老三的喉咙。
“嗬……” 男人捂着脖子倒下时,血溅在满地镜片上,像开了朵诡异的花。
刀疤脸和瘦猴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女人是个硬茬子。
钢管带着风声砸过来时,祝一宁已经抄起旁边的铸铁底座,那是台精密仪器的固定架,沉甸甸的足有三十斤,被她抡得虎虎生风,正砸在刀疤脸的膝盖上。
“咔嚓” 一声脆响,男人惨叫着跪下,她反手抽出钢片,干脆利落地扎进对方心口。
瘦猴瞪大双眼,吓得转身就跑,结果没跑出三步,就被飞射而来的镜片砸弯了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
“大姐饶命饶命啊,我只是跟着混口饭吃……”
他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说着家里有老小。
祝一宁走过去,钢片从他后颈刺入,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在切菜。
“末世前,谁家没老小?”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被雨声盖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歼之。
前世她见过太多因 “心慈手软” 死掉的人。对敌人留余地,就是对自己和女儿捅刀子!
没多看三具尸体,只是从空间摸出桶柴油,泼在尸体和周围的碎镜片上。火能消毒,也能吓跑闻着味来的人。
火在雨里烧得噼啪作响,黑烟混着水汽升得老高,像个警告。
不多时,祝一宁已经走进了下一间仓库。货架上摆着一排排万用表、示波器,都是崭新的盒装货。
她挑了最轻便的几款往空间里收,指尖划过仪器外壳时,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
仓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她握紧钢片,脚步放得更轻了。
精密仪器产业园的宝贝,可不止这些。
另一家企业,仓库挂着 “光学仪器研发部” 的牌子,门锁被人撬过,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镜片。
祝一宁刚迈进门,就听见货架后传来翻动纸箱的声音。
她反手摸向靴筒里的钢片走过去。
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从货架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台没开封的光谱仪,镜片后的眼睛满是警惕。
“我是这里的研究员,姓褚,” 他咽了咽口水,镜片后的眼睛掠过她沾着泥水的雨衣,又飞快低下头,“那个…… 你有吃的吗?我…… 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话刚说完,脸就红了,肚子也配合地“咕咕叫”。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发紧:“不是没想过找吃的,隔壁不远被个女人占了,他们说她手里有枪,不光抢物资,还逼我交研发数据,那是我们组熬了三年的成果,关系到新型传感器的精度突破,怎么能给?”
他攥着光谱仪的手指关节泛白,白大褂袖口磨出了毛边。
“我想着再等等,等雨停了,总部说不定会派人来……”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像要被雨声吹散,显然连自己都不信。
祝一宁看了他十来秒,从户外用品包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在地上,缓缓后退,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只是,这个姓褚的研究员并不清楚,祝一宁并没有走远,而是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后,又从他的视线盲区绕了回来。
开玩笑,祝一宁那种目的明确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入眼的物资。
她只是在等着对方最放松的时候,给他个致命一击,让他闭眼睡觉,好拿走自己需要的东西。
祝一宁躲在暗处,耐心十足。
就是现在!
祝一宁右手迅猛前伸,手心里的东西飞射而出。
“啪!”
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溜溜球一下子击中正在吃面包的褚姓研究员,只见对方突然“噗通”一声软倒在地,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面包。
溜溜球是空间里女儿的玩具,重量轻、落点准,比钢片更适合无声偷袭。
“我只拿用得上的。”
祝一宁自言自语,好像是说给昏迷的人听。
目光扫过货架上的激光测距仪、高精度天平。等了几息,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民用款收进空间。
“民用款我收走,军工级的留给你。”她又说给昏迷的人听。
祝一宁蹲下身,将几台便携式万用表往空间里收,动作极快,却没碰那些贴着 “机密” 标签的设备。
前世她见过抢研究院物资的蠢货,最后被军方按 “盗窃机密” 的罪名毙了。
末世里,有些东西碰了同样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