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宁是被渴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顶,缠枝莲纹在朦胧的光线下浮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妈妈!”
耳边炸开一声带着哭腔的欢呼,紧接着,一张沾着些许泥土的小脸凑了过来,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是女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鼻尖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你醒啦!”
祝星涵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她,只是用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来米说你会醒的,它说对了!”
祝一宁转动眼球,看到床上蹲坐着的来米。
它似乎瘦了些,眼下的毛色有些黯淡,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
见她看来,来米立刻站起身,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
“水……”
祝一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痛。
“水来了水来了!”祝星涵立刻转身,小跑到桌边端过祝一宁喝水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
“妈妈慢点喝,来米说要小口小口地喝。”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爽。
祝一宁喝了好几杯,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些。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西厢房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左臂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缠着歪七八扭的纱布。
肯定是女儿给自己包扎的。
“我睡了多久?”祝一宁问,声音依旧沙哑。
“三天了!”
祝星涵伸出三根小小的手指,脸上带着后怕,“妈妈你一直睡一直睡,都不说话,我好害怕……”
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祝一宁心中一软,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对不起,让宝宝担心了,也辛苦我们家小大人了。”
空间里就女儿一个人,自己又一睡三天,虽然有来米陪着,她肯定还是害怕的。
怕自己一睡不醒!
来米在一旁“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女儿的话,又像是在责备她睡得太久。
祝一宁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惊讶地发现,除了左臂还有些不便,后腰的钝痛和额头的血肿都已经好太多了。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收缩时带来的强劲力量,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辛苦!”
祝星涵立刻摇头,小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妈妈,我学会了好多东西呢!来米教我的!”
“哦?来米还会教你?”祝一宁有些好奇。
“它教我怎么听外面的声音,”祝星涵得意地说。
“它说,如果听到‘呜呜’的声音,就是有大风;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下雨了。它还教我怎么辨认药箱里的药,这个是碘伏,这个是纱布……”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床边的药箱,如数家珍。
祝一宁看向来米,发现它正昂首挺胸地蹲坐在那里,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这只狸花猫,怕不是快成精了。
“妈妈,你饿不饿?”
祝一宁刚要开口,涵涵已经眼睛一亮:“妈妈饿了对不对?我给你拿鱼香肉丝盒饭!”
她转身跑进食品区,很快端来一盒饭,掀开盖子时,酸甜的香气漫开来,胡萝卜丝还保持着脆生的橙红色。
祝一宁三两口就扒光了一盒饭,胃里却还空落落的。
祝星涵又跑去拿来自热火锅:“妈妈是还饿吗?还有这个哦!你上次说红油锅底最开胃。”
自热包“滋滋”冒着热气,肥牛卷在红油里翻滚时,祝一宁忽然想起天灾刚开始那场雨砸下的暴雨里带着橘红光团。
她试着握拳,指节发力时,能清晰感觉到肌肉纤维绷紧的力道,比从前强了不止一倍。
或许自己身体的变化跟这有关?
“再来点儿。”祝一宁哑声道。
祝星涵立刻又拆了份梅菜扣肉,看着她连吃三盒米饭、半锅火锅才停下,小脸上满是满足。
“妈妈能吃就好,空间里还有好多呢。”
“宝宝,妈妈要教你些东西。”
这次受伤,让祝一宁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一味的把女儿放在安全的环境,从而忽略了女儿自己的想法。
这是天灾末世,甚至是比前世更加恐怖的天灾末世,万一有一天自己保护不了她,而她又没有自保能力,该怎么办?
不能想,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变得强大,还要带着女儿一起变强,哪怕她是个小孩子。
天灾末世,可没有谁因为你是个小孩子就放过你!
祝一宁目光扫过院子里那片黑土地,那是这几天女儿随意丢进去的麦种,此刻竟已冒出寸许青苗,在恒温的柔光里舒展着叶片。
“好。”
祝星涵立刻点头,小跑到她面前站好,像株等待浇水的小苗。
“先学认方向。”
祝一宁牵着她走到月亮门边,指着门楣上的雕花,“记着这朵牡丹,它对着的是东边。咱们院子的青砖缝是斜的,顺着缝走是南,逆着是北……”
空间里没有太阳星辰和昼夜,连时间都仿佛凝固,她只能用建筑细节做坐标。
涵涵认真地摸着砖缝,小手指顺着纹路挪动:“像画画的线条对不对?”
“对。”祝一宁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祝一宁把生存课搬进了这方恒温天地。
教找水源时,她带女儿蹲在黑土地边,指着刚冒头的黄瓜苗:“看根须,长得密的地方底下准有水。空间里的土会自己返潮,但外面不行,得学会看植物——”
祝一宁突然顿住,意识到女儿或许永远不用去“外面”,但还是继续说,“多知道点总没错。”
祝星涵似懂非懂,却还是跟着她用玻璃罐做滤水器,把空间井里的水倒进铺着沙子和木炭的罐子里:“这样就能喝了吗?”
“要烧开。”祝一宁点着小煤炉,火苗在恒定的空气里稳定地跳动。
“记住这蓝色的火苗,太红就说明柴没干透,会熏眼睛。”
整理物资时,祝星涵跟着她给罐头分类,铁皮罐放一边,玻璃罐摆另一边。
“这个是水果罐头,那个是肉的。”
祝一宁拿起一罐黄桃,“空罐别扔,能装水,能当小锅,还能当武器。”
涵涵突然指着角落里的空油桶:“像妈妈上次砸人那样?”
祝一宁动作一顿,摸了摸她的头:“是,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
黑土地的魔力越来越明显。
播下的玉米三天就长到几寸高,番茄也长了几片嫩芽,连随手撒的小白菜种子都可以摘来吃了。
空间里的日子明明没什么变化,这片土却像被催着长似的。
祝一宁挥着锄头翻地时,发现自己一锄头下去能挖30多公分深的土,来米总跟在后面,用爪子扒开土块找虫子,偶尔叼出条蚯蚓,还会得意地冲涵涵晃尾巴。
“妈妈,它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快?”祝星涵蹲在番茄藤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因为这里的土很特别。”
祝一宁摘了把小白菜,嫩绿清脆,“以后我们不愁没吃的了。”
祝星涵点头,忽然说:“妈妈,我也想种东西。”
“什么?”祝一宁问。
“我想种草莓,在爸爸那里的时候,每次我都只能看着妹妹和阿姨吃。”
祝一宁心中一痛,用力攥了攥拳。
渣男前夫和小三儿居然苛待她的女儿。
要是以后遇到,祝一宁决定第一时间弄死他们。
找来个小花盆,装满黑土,让女儿种下几颗草莓种子。
祝星涵经常蹲在草莓盆子边上看,还搬着小凳子坐在旁边把它画进画里。
当然祝星涵的画,从来没有缺过来米,无论来米是在画上的哪个角落。
一天后,第一片嫩绿的叶子冒出来时,祝星涵尖叫着扑进祝一宁怀里。
“妈妈!它长出来了!这黑土的性子真急,比院里的青砖缝里的草长得快多了! ”
来米也凑过去闻了闻,尾巴竖得高高的,像是在恭喜。
祝一宁的食量还在疯长,一顿要吃三四个盒饭,外加两个水果,夜里常会饿醒,怕吵醒女儿,只能偷摸起来宵夜。
她知道这是身体在适应变化,好在空间里的食物足够多,暂时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
而且,随着地里的庄稼和果蔬一天天成熟,她们的食物来源也会越来越充足。
这天,祝一宁正在地里采摘成熟的西红柿,祝星涵突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她自己采摘的草莓。
“妈妈,你看!”祝星涵兴奋地举起篮子,“这些草莓好甜呀!”
祝一宁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果香。
“真好吃。”她笑着说。
祝星涵得意地扬起小脸:“是我自己摘的呢!我还认识了好多蔬菜,这个是小白菜,这个是丝瓜,这个是辣椒……”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地里的蔬菜给祝一宁看。
祝一宁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女儿正在一点点地成长,正在努力地适应这个末世。
虽然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和挑战,但祝一宁相信,只要她和女儿、来米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就一定能够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活下去。
暴风雨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在毁灭中孕育着新生,在绝望中滋生着希望。
而她们,就是这希望的一部分。
祝一宁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黑土地,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看着一旁悠闲踱步的来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