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长刚要说话,阳台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不是蛇,却有着蛇类的脊椎曲线,鳞片在绿光里泛着蓝黑色磷光——
是被蓝水改造过的鳗鲡,鳃部进化出空气呼吸囊,正顺着外墙水管往上爬,嘴里利齿比兵虫附肢更锋利。
“你守投放器。”祝一宁把消防斧塞给吴队长,抓起弩箭冲向楼梯间。
箭簇穿透兵虫复眼的瞬间,14楼传来设备过载的嗡鸣,像有台发电机正在烧线圈,那是监测仪的硬盘在高温下发出的警报。
楼梯转角处堆着三具监测组的尸体,都被啃得只剩骨架,但每个人的手指都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形成一道稀疏的火力网。
最上面那具尸体的手腕还压着个信号器,屏幕上“设备锁定”的绿灯仍在闪烁。
祝一宁踩着碎骨往上跑,看见李副组长卡在1407的门框里,半截身子已经变成青紫色,手里却死死攥着监测仪的数据线。
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红光是虫群聚集的热力图,母巢的位置被红圈标在河床裂缝处,旁边还附着行小字:“高温可刺激母巢应激反应”。
“母巢在...在河床下...”
他的喉咙里涌着血泡,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声波...频率不对...原始样本里藏着另一个频率...”
一只兵虫从天花板的破洞扑下来。
祝一宁的弩箭射空了,她反手拽过旁边的消防栓扳手,砸在兵虫第七节环节的脆响里,听见李副组长突然笑起来,像破风箱在拉。
“我女儿...也喜欢鲸鱼...”
他猛地拽断数据线,把终端机往祝一宁怀里一推,“烧了我...它们怕高温...数据...藏在鲸鱼画后面...”
监测仪的警报声里,祝一宁看见李副组长怀里的全家福,穿公主裙的小姑娘举着幅蜡笔画,蓝得发黑的水面上漂着条歪歪扭扭的鲸鱼。
她指尖划过画框背面,果然摸到块松动的芯片。
她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的画,颜料被汗水浸得发潮。
兵虫的附肢刺穿李副组长胸膛时,祝一宁点燃了他身上的信号弹。
橘红色的火焰里,她抱着监测仪往15楼冲,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爆裂的声响。
是李副组长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兵虫死死抱在怀里。
1503室的投放器还在运转,吴队长的胳膊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却用牙齿咬着缆绳往回收。
“声波控制器在骗我们!虫群是被设备吸引来的!”
他扯开嗓子喊,同时手电扫向水面,数十只脸盆大的河蚌正浮起,壳缘锯齿咔嗒作响,分泌的强酸正中和14楼的火焰,在水面腾起白雾,那是酸液遇热的反应。
祝一宁把终端机往他怀里一塞,抓起消防斧劈向缠绕齿轮的触须。
屏幕上的红点已经连成一片,而母巢的位置正好在投放点正下方。
更可怕的是,水面突然鼓起个巨大的包,一只覆盖着青苔的螯虾破开水面,螯钳上还挂着半条被夹断的鲶鱼。
“调整频率!”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李副组长说频率不对!芯片里有原始数据!”
吴队长的手指在终端机上翻飞,指甲盖因为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跳动的频率参数像串烧红的钢针,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水底传来的闷响,那是母巢被声波刺激的躁动。
“频率差3.7赫兹。”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消防斧劈砍时更紧绷。
指腹在触控屏上滑动的轨迹稳得像条直线,精准点中“增幅”按钮的瞬间,15楼的地板突然剧烈震颤,母巢的嘶吼里多了丝痛苦的变调。
“李副组长在数据最后标了星号。”
吴队长突然调出隐藏文件夹,里面是段三秒的音频,李副组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备用频率在...76.2...这是蓝水样本里的原生频率...”
话音未落,一只鳗鲡突然撞碎阳台玻璃。
吴队长反手抽出靴筒里的军刺,精准扎进鳗鲡鳃部的呼吸囊,动作快得像道残影。
军刺拔出来时带出的绿血溅在终端机上,他却连眼皮都没眨,指尖在血污上继续滑动,将频率锁定在76.2赫兹。
“好了。”
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水面突然掀起银白色的浪,是水丝蚓群开始逃离母巢的控制范围,原生频率的声波让它们产生了排斥反应。
“声波起效了。”
吴队长扯掉被血污粘住的手套,露出掌心磨出的血印子,“剩下的,看燃烧弹了。”
最后一点凝胶悬在栏杆外,像滴缓慢坠落的眼泪。
水面突然炸开巨浪,母巢的巨眼浮出水面时,祝一宁看见它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诱饵,是14楼燃烧的火光。
李副组长的判断没错,高温确实能刺激它暴露踪迹。
“还有五秒。”吴队长按下了自爆按钮。
祝一宁拽着他往顶楼跑,身后传来监测仪落地的脆响,和母巢被激怒的嘶吼。
14楼的火焰终于窜到16楼,那些银亮的水丝蚓在火里蜷成一团,像被烧融的锡线。
而水里的鲶鱼、鳗鲡、螯虾正为争夺诱饵残骸撕咬,河蚌的强酸与爆炸的热浪在空气中形成刺鼻的白雾。
“它们怕高温。”她对吴队长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飞机上,祝一宁望着逐渐缩小的隔离区,看见蓝黑色的水面上,有片火光始终没灭,像条正在燃烧的鲸鱼。
而水面之下,米粒大的端足类甲壳虫正从河蚌碎壳里钻出来。
专家曾在蓝水样本里发现过它们的卵,说这是能分解一切有机物的“清道夫”,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啃食着战场残骸,连水丝蚓的灰烬都没放过。
“回家吧。”
吴队长把监测仪的残骸扔进海里,“给孩子讲个不一样的故事,谁能想到那些常见的生物在蓝水的改造下居然那么凶猛。”
祝一宁没说话,只是把李副组长的那幅画揣得更紧了些。
直升机旋翼卷起的气流掀动祝一宁额前碎发时,她才注意到东方的云层被撕开了道口子。
不是纯粹的鱼肚白,而是掺着点铁锈红的淡金,像极了14楼燃烧时映在烟雾里的光。
10来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下了直升机后,吴队长弯腰从舱门递出铁牌时,祝一宁闻到他掌心混着机油和血腥味。
“王副官在顶楼仓库,报0714。”他的声音被气流扯得发飘,右臂的绷带在风里鼓成个小包,新渗的暗红洇透纱布,像块落在雪上的血渍。
“领两把趁手的,这批制式枪刚从防磁库调的,枪管里有钢芯。”
祝一宁点头,表示谢过,接过铁牌后直接往楼顶仓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