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
是参加任务的的幸存者。
无数道目光,警惕的、惊疑的、审视的,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站住!什么人?”
士兵“钉子”的厉喝打破了寂静,枪口稳稳定地向她,这是训练有素的本能反应。
祝一宁应声停步,下意识地将女儿祝星涵的小脑袋更深地藏进自己身后,仿佛要为她隔绝这世间所有的残酷。
她抬起脸,灰尘让她的肤色显得更加仓惶,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恰到好处地盛满了惊慌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我们…我们刚才躲在那后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怯生生地投向那处厚重的承重墙阴影,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受惊幸存者的形象。
“听到…听到枪声停了,才敢出来…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
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音调的起伏,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运气好到极点、在炼狱边缘侥幸偷生的普通女人和一个孩子。
士官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普通的衣物,没有明显武器,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但他的视线最终又落回那处阴影,那里是绝佳的狙击点,那声神乎其神、改变了战局的枪响,源头似乎就在那里。
太巧了。
巧合是战场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直觉在他脑中尖啸,但他脸上不动声色。他没有证据,只有一种基于无数生死经验磨砺出的、冰冷的怀疑。
“管她是谁!”老疤的嘶吼打破了短暂的僵持,他的希望破灭,情绪失控,“你们答应过的!解决了‘鬣狗’就…”
士官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切断了老疤的嚎叫。
“我说过的话,算数。”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重新掌控了局面。
优先级在他心中清晰排列:药品、俘虏、稳定,最后才是这个参加任务神秘的女人。
收缴武器,清点物资。老疤,带路,取药。”他下达命令,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士兵们立刻行动,效率极高。
祝一宁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仿佛在全心全意地安抚受惊的孩子。
然而,她的感知力已提升到极致。
眼角的余光如同精密雷达,无声地扫描着一切:士兵们彼此间无声的战术手势、他们装备的型号与保养状态、仓库幸存者的人数及其惊魂未定的表情、老疤脸上那道因愤怒而扭曲的疤痕、以及被搬出的印有特定标志的药品箱数量……
鹰眼沉默地擦拭着他的精确步枪,枪械部件在他手中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动作专注,但偶尔会抬起眼皮,目光掠过那片阴影,又落回皮卡车上那处被精准命中、彻底废掉了pKm机枪的断裂铰链部位。
掠过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同行才有的审视和计算。那一枪的精度、时机和选择的目标,都绝非偶然。
他比士官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但他同样选择沉默,只是将这份审视深埋心底。
药品的交接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在绝对武力的威慑和首领被废的现实下,老疤失去了所有谈判的资本,只能不甘地交出了赖以生存的宝贵物资。
清点完毕,士官走到祝一宁面前。他的身影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我们要返回‘磐石’安全区。”他的声音平稳,是公事公办的腔调,“按照规定,你们可以继续跟着我们。”
这不是邀请,而是通知。
是出于末世中残存的人道主义规则,更是出于一种要将“潜在不确定因素置于可控范围内”的谨慎。
祝一宁抬起头,脏污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眼睛里甚至因为这份“恩赐”而泛起些许水光。
如果鹰眼看到,或许会感叹这演技比她的枪法更精湛。
“谢谢…谢谢长官!我们跟你们走。”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充满了依赖和顺从。
她成功了。
以最低调、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她拿到了进入“磐石”安全区那张无形的入场券。
没有宣言,没有表功,只有完美的伪装和深藏的锋芒。
队伍开始整合,士兵们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携带着珍贵的药品箱。
祝一宁拉着女儿,沉默地融入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重新将自己隐藏起来,仿佛一滴水汇入河流。
队伍开始向安全区方向移动,队首,士官和鹰眼保持着一段极低的、几乎被脚步声和风声掩盖的对话。
“头儿,那枪…”鹰眼的声音如同耳语。
士官目视前方,嘴唇微动:“我知道。”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而果断,“只要对我们没威胁,就甭管那么多。”
鹰眼不再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向后瞥了一眼,目光掠过队伍,在那个拉着孩子的身影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几乎就在同时,祝一宁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头,避开了那道目光,只是更紧地拉住女儿跟着队伍的节奏走。
祝一宁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感知着周围。
她不需要抬头,就能通过脚步声的变化感知到队伍的节奏;她能听到最前面士官极低沉的、偶尔发出的指令;她甚至能感觉到两道最为锐利的目光,时而从前方的队首扫来,时而又似乎落在她的背上。
一道属于士官,审视而权衡; 另一道属于鹰眼,专注而探究。
阳光炙烤着废墟,队伍在沉默中前行。
沉重的脚步声、装备的轻微摩擦声、以及俘虏偶尔压抑的啜泣,构成了行军的主旋律。
硝烟味被渐渐甩在身后,但另一种无形的、更加微妙的气氛却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队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街角倒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苍蝇嗡嗡地盘旋。
“注意警戒,快速通过!”士官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队伍。
士兵们的枪口下意识地抬起几分,步伐加快。
仓库出来的那些幸存者则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干呕,下意识地想要绕远。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呃啊——!”队伍后方猛地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和挣扎声!
所有人瞬间紧张,枪口“唰”地一致转向后方!
只见一个被反绑双手的“鬣狗”俘虏,不知用什么方法磨断了绳索,此刻正疯狂地用头撞开了押送他的士兵,像一头绝望的野兽,跌跌撞撞地扑向街边一栋半塌的建筑,试图逃离!
“站住!”被撞开的士兵怒吼着举枪。
但有人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