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加固的小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切出几道朦胧的光柱,隐约能看见热浪在光柱中扭曲升腾。
洗漱过后,祝一宁利落地从空间拿出一盒儿童成长牛奶、一盒成人牛奶、两个鸡蛋、两碗蔬菜汤当作早餐。
母女俩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营养的早餐,这感觉,又回到了末世开始前,可惜......
宝,今天出去,我们要几天后才回来,所以记住妈妈的话,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离开妈妈身边。祝一宁边说边用湿毛巾擦去女儿额头的细汗。
祝星涵用力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牛奶吃着鸡蛋,接着呼噜了一口蔬菜汤。大眼睛里既有对未知的期待,也有一丝被母亲严肃语气感染的紧张。
收拾妥当,祝一宁再次检查了一遍藏在身上的匕首和几个关键位置的轻薄护甲,在这种极端高温下,金属护甲会烫伤皮肤,她只能选择最轻薄的防护。
背起来时的背包,这才牵着女儿走出房门,瞬间被热浪包围。
第三区清早的人流比往日稀疏许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尽量沿着建筑物投下的狭窄阴影移动。
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和沥青被晒化的刺鼻气味。
祝一宁紧紧牵着女儿,融入这群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中,朝着任务大厅走去。
任务大厅在第五区,这里嘈杂得像是个混乱的集市,汗味、尘土味和一种无望的焦灼感混合在一起,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闷热。
尽管大厅顶部装有几个巨大的风扇,但吹来的只是热风,几乎无法缓解室内的高温。
巨大的公告板上贴满了各种任务清单,许多纸张边缘已经卷曲发黄。
祝一宁的目光跳过那些常规的当日往返任务,最终停留在西北方向废弃物流站点勘察与物资搜寻这一条上,这条任务标注为中长期任务,建议组队,风险自担,但贡献点丰厚,且明确注明若能寻回可用交通工具,将给予额外奖励。
她正要去登记,一个有些迟疑、甚至带着点惊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祝……祝女士?是你吗?你……也到这里了?
祝一宁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将女儿往身后带了带,才循声望去。
是王冰,那个曾经在张云飞队伍里,因为试探过她而认识的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面带惊喜地看着她,汗水浸透了他的衣领。
上次,他意气风发,而这次,他憔悴多了,眼里没了当初那股年轻人的生气,反而充满了后怕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恐惧,衣服虽然还算完整,但沾满了油污,显然干着底层的重活。
是你?祝一宁脸上的警惕迅速被惊讶取代,她快速扫视周围,压低声音,你怎么……张总他们呢?你们都安全到了?
王冰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又像是怕极了什么,凑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到了,但也……也脱了层皮。祝女士,你们后面来是对的,太对了!
他不自觉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张总因为小少爷的事,整个人都变了……天气热,我们脱离了大部队,想抄近路,结果一头撞进了一个掠夺者的埋伏圈。
王冰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死了好多兄弟,李叔、大坤他们都没了……物资也丢了一大半。那天的温度接近六十度,好多兄弟其实是被活活热死渴死的......
那张总他……祝一宁引导着问。
张总没大事。我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张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联系上了第二区一个当兵的实权人物,……对方派了一队武装巡逻车来接应,我们这才算捡回条命。
祝一宁心中一动:所以你们是直接进来的?没在外围停留?
没有,我们直接进的第五区,张总联系那个人有大能量,给他在第三区安排了住处,据说还有独立的制冷设备。王冰的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像是不忿,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大部分都被分到了第五区,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配给,按道理说,我们应该是张总的属下,不应该如此待遇......”
王冰表情转而庆幸,“我算是运气好,因为会点机械维修,被分到了第五区的边缘维护队,但也就这样了。每天在高温下工作十个小时,已经有三个工友中暑没了。
他顿了顿,犹豫着,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祝女士,你……你可千万小心,别让张总知道你在这里。小少爷没了之后,张总他……他好像疯了。
疯了?怎么说?祝一宁蹙眉。
他把他儿子的……遗体……用带来的便携式急冻舱冻起来了,花了大代价存放在了内区的医疗中心。他到处打听有没有什么基因技术、意识上传或者……复活之类的黑科技传说,问就说他儿子一定会回来。
王冰咽了口唾沫,干燥的喉咙发出明显的响声,他还发誓……发誓说当初要不是迁徙队伍里有人拖累,他儿子就不会死。他恨透了原来队伍里的人,说……说见一个,绝不会放过一个……
这个消息让祝一宁心底泛起寒意。
张云飞不仅活着进入了安全区,还攀上了关系,住进了第三区,也就是说他们在同一个区,说不定随时都能遇到,更重要的是,他因丧子之痛而扭曲的仇恨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支撑点。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看来,以免节外生枝,她们母女还是得装扮一番才行。
我知道了,谢谢你,王冰。祝一宁真诚地道谢,这份情报至关重要。
王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慌忙摆手,祝女士千万别客气,说起来,我当初还试探过你,但那都是不得已为之,希望你不要计较才好。
他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抹去不断渗入眼睛的汗水,我得走了,祝女士,千万要保重,一定小心!这种鬼天气,外面更是热得能烤熟鸡蛋,你们出去务必当心!
说完,他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匆匆低下头钻进了人群里。
祝一宁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波涛暗涌。
张云飞比预想的更麻烦,她必须更加谨慎,也必须更快地积累资本和力量。
祝一宁不知道的是,张云飞之所以能搭上实权人物这条线,是他舍弃了大部分身家换来的。至于找麻烦,张云飞目前还没空。
她收敛心神,带着女儿走向登记处,指着那个中长期任务。
这个任务,我接。
管理员抬起头,看到是一个女人,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孩子,皱起眉:你?还带着孩子?这是远程任务,规定至少两人组队,而且外面很危险……现在又是极热天气,外面最高温度能到六十五度以上!
规定只说建议组队,并没强制。我能负责自己和孩子的安全。祝一宁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需要贡献点,这个任务报酬最合适。
管理员似乎想再劝,但看到祝一宁眼中不容更改的决绝,最终还是嘟囔着给她办了手续,额外强调了一句:三天内必须返回,否则按失踪处理。一切后果自负。注意高温预警,上周有三支小队出去就再没回来,都是热死的。
明白。
没有队友,只有母女二人。
出发前,祝一宁特意多准备了几瓶水和电解质补充剂。领任务后,她背上背包,牵着女儿,步履沉稳地走出了第五区的闸门。
灼热的空气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自由的呼吸涌入肺叶,却带着远比墙内更浓重的废墟尘埃和死亡的气息,还有几乎能将呼吸道烫伤的高温。
高墙在身后逐渐缩小,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笼,而前方,是无尽的、危机四伏的荒野,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根据地图和任务指示,她朝着西北方向的物流站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