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城市轮廓已彻底消失,只剩下近处扭曲、残破的建筑黑影。
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冷天特有的味道,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钻进鼻腔。
祝一宁紧紧握住女儿祝星涵的手。小女孩的手心有薄茧,稳定而有力。她脸上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种被末世磨砺出的警惕和专注。
在她脚边,大黄身体微伏,耳朵警惕地转动,扫视着浓雾中的每一个方向。“来米”则悄无声息地跟在祝星涵另一侧,它没有炸毛,但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琥珀色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分析着周围的环境。
林砚白打了个手势,队伍陆续停下。
他侧耳倾听,除了身边人压抑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片刻后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率先迈出脚步。
脚步声被布条包裹,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沙沙”声。队伍三人成排往前走,每个幸存者都不敢离开前一个人超过半米。
安在璇用浸了酒精和辣椒粉的布捂着口鼻,刺鼻的气味让她眼眶发红,但也有效地隔绝了部分外界令人不适的味道。她紧跟在祝一宁身侧。
走了大约十分钟,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每一秒,神经都绷紧到极致。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从队伍中段传来,像是什么人踩碎了瓦砾。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林砚白猛地抬手握拳,整个队伍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凝固在原地。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钟后,一阵细微的、仿佛湿漉漉的物体拖沓地面的声音,从右侧某个倒塌的商铺废墟深处传来,由远及近。
大黄的背毛瞬间微微炸起,但它没有吠叫,只是从喉管深处发出了更具威胁性的、沉闷的咆哮。
祝星涵立刻反手握紧了母亲的手,这是她们之间表示“危险,但保持安静”的暗号。她的眼神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别着的短钢刀。
来米停下了脚步,身体重心后移,做出了随时可以扑击的姿态。
林砚白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摸向了腰间的钢筋棍。
浓雾翻滚,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佝偻的黑影轮廓,似乎在原地徘徊,嗅探。
时间仿佛被拉长。
足足过了一分钟,那黑影似乎失去了目标,拖沓声再次响起,缓缓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响,林砚白才缓缓放下手,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气氛更加压抑。刚才那个踩碎瓦砾的男人脸色惨白。
“注意脚下。”林砚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这一次,每个人的脚步更加轻缓。
他们穿过破败的街道,绕过侧翻的、锈迹斑斑的车辆残骸。
这样的浓雾天在外行走,风险太大。
祝一宁一边警戒前行,一边把感官提升到了极致,她注意到,脚下的路面开始出现轻微的坡度,周围的建筑也从密集的商业区,逐渐变为更稀疏、低矮的老式居民楼。
方向正确,也意味着快要离开建筑密集区。
突然,走在祝星涵身边的来米和大黄俯首身子,不停地张望。
最前面的林砚白一直关注着这支队伍的“预警”信号,看到一猫一狗停下,他再次举起拳头。
众人立刻止步,紧张地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隐约横亘着一一片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像是一条死去的巨型蠕虫,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片彻底坍塌的高架桥残骸,钢筋水泥扭曲交缠,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地图上标注的最近路线,被彻底堵死了。
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刚刚因为方向正确而升起的一丝微小信心,瞬间被这现实的障碍击得粉碎。
林砚白回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祝一宁脸上。他没有说话,但眼神明确地在问:
“路断了。下一步,怎么走?”
祝一宁瞥了一眼林砚白,回一个无语的眼神。
问她?她问谁去?
那道由扭曲钢筋和破碎水泥构成的残骸带,横亘在前,高达数米,连绵不绝,彻底封死了前路。浓雾在其间缭绕,更添几分狰狞。
队伍停滞不前,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队伍中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有人下意识地后退。
林砚白没有催促,他的目光锁定在祝一宁脸上。
祝一宁松开女儿的手,上前两步,与林砚白并肩而立。她没有去看那片废墟,目光扫向脚下,随即指向废墟旁那片密集的老旧居民楼,眼神锐利。
“每个城市都有地下管网,”她的声音低到只有林砚白能听见,“既然地面行不通,那就走地下!”
她指向老楼区:“这片是老城区,地下管网,尤其是早期的人防通道和市政廊道,比新区更密集。这附近应该有维护入口,从下面穿过去,直接绕过这片废墟!”
后面跟上来看情况的老宋刚好听到这话,忍不住低声插嘴,声音焦虑:“走地下?下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
“早在离开临时据点的时候所有人都没了退路!”祝一宁直接打断,“地面无法过去,地下是唯一的选择。没时间犹豫!”
林砚白深深地看了祝一宁一眼,把几个维护队伍前行的人找来,低声通知:“转向左。寻找地下入口,加快速度,保持警戒!”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淌入那片更加阴暗、狭窄的老旧街区。
这里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重,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和黑洞洞的破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腐朽气味。
突然,来米猛地停下脚步,耳朵剧烈抖动了几下,不再是之前的警惕,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度专注的聆听状态。它没有炸毛,但整个身体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它扭头看向祝一宁,发出一声极短促、几乎听不见的“咝”气声,然后用爪子飞快地在地上划了一下,指向队伍右侧的浓雾深处。
几乎同时,大黄的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死死盯着来米指示的同一个方向,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祝一宁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