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让周围的战士都愣住了。李云龙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动听的夸奖，一巴掌拍在孔捷的后背上，震得他一个趔趄。
“好吃？老孔，我跟你说，那已经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了！”李云龙的嗓门又提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我李云龙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柱子做的红烧肉，他娘的，那肉一进嘴，你都舍不得嚼！肥肉跟猪油膏似的，一抿就化，满嘴都是油香，可你一点都不觉得腻！那瘦肉，炖得烂而不柴，丝丝缕缕都透着酱香！你吃上一块，就想第二块，吃完一碗，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
他一边说，一边咂摸着嘴，那副回味无穷的德行，看得孔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何雨柱看着这俩团长，一个说得天花乱坠，一个听得口水直流，只是淡淡地开口：“孔团长要是想尝尝，今晚我让炊事班加个菜。”
“听见没！柱子发话了！”李云-龙得意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你老孔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吃了柱子的菜，你再吃别处的东西，就跟嚼木头渣子一样！”
孔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一个堂堂团长，被李云龙几句话说得跟个没吃过饱饭的叫花子似的。他强行把注意力从虚无缥缈的红烧肉上挪开，一把抓住李云龙的胳膊，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少跟老子扯吃的！枪呢？那杆八百米外能打中钢盔的神枪呢？拿来我看看！”
这话一问，李云龙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干笑了两声。
“这个嘛……枪……暂时不在。”
“不在？”孔捷的音量也上来了，“什么叫不在？你不是说王根生抱着它跟抱亲儿子一样吗？他人呢？王根生！”
“团长，我在这儿！”王根生从人群里挤出来，怀里空空如也，脸上带着点尴尬。
孔捷一看这架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李云龙：“枪呢？！”
“咳，”李云龙清了清嗓子，背着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老孔啊，你这看问题，还是只看眼前。我问你，是钓一条鱼划算，还是挖一口能不停出鱼的鱼塘划算？”
“你他娘的少给老子掉书袋！说人话！”孔捷急得直蹦。
“那枪，我送给旅长了。”李云龙风轻云淡地抛出一句。
“啥？！”
孔捷的声音直接劈了叉，他一把揪住李云龙的衣领，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把神仙给的宝贝送人了？李云龙，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让旅长用那匹马把你脑子给换了？！”
“你懂个屁！”李云龙一把甩开他，理了理衣领，脸上全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我那是送吗？我那是放长线，钓大鱼！你想想，旅长拿了咱们的枪，他能干嘛？他肯定得研究啊！他手底下那帮技术员，能研究出个屁来？最后，他不得还得舔着脸来求咱们？求谁？不还是得求柱子！”
他一指旁边的何雨柱，继续说道：“到时候，我李云龙再去旅部，那腰杆子，就不是去要饭的了！那是去当祖宗的！旅长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他想要第二杆，第三杆，行啊，拿装备来换！一个兵工厂的机床，换一杆枪，这买卖，亏吗？”
赵刚在旁边听得直摇头，他当时就觉得李云龙这招太损，可没想到这老小子想得这么深。这已经不是打劫了，这是准备把旅部当成自己的后勤仓库，予取予求。
孔捷彻底傻了。他张着嘴，看看一脸算计的李云龙，又看看一脸无奈的赵刚，最后，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何雨柱身上。
他终于明白，李云龙不是在吹牛，赵刚也不是在帮腔。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源头，都在这个年轻的炊事员身上。
孔捷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理会李云龙，而是径直走到何雨柱面前。他没有居高临下，反而微微欠了欠身，用一种商量的，甚至带着点恳求的语气问道：“何……何师傅，你看，我们二营的枪，也都不怎么好使。能不能……也帮着给‘磨一磨’？”
“老孔！你他娘的想干什么！”李云龙一听，立马炸了毛，像护食的野狗一样冲了过来，一把将何雨柱拉到自己身后，“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柱子是咱们团部的宝贝，是我的心肝！他的手艺，那是给老子独立团创造奇迹的，不是给你二营修枪的！”
“李云龙！你讲不讲道理！独立团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是独立团的团长！”孔捷也急了，跟李云龙顶起了牛。
“在柱子这件事上，老子就是不讲道理！怎么着吧！”
眼看两个团长就要为一个“炊事员”的归属问题在全团面前干起来，赵刚赶紧上前拉架。
“行了行了，你们俩，像什么样子！”赵刚一个头两个大，“都是为了革命工作，有什么好争的！”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开口道：“团长，孔团长，这事儿不急。枪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得先练人。人练出来了，枪才能使得动。”
“练人？”孔捷一愣。
“对！练人！”李云龙像是找到了新的显摆方向，一把拉住孔捷，“走！老孔，老哥带你去看点真东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神仙教学法！”
说着，也不管孔捷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往后山的训练场走。
此刻，特训班的战士们刚吃完午饭，又开始了下午的训练。那口大铁锅摆在中间，三十个汉子围着锅，正襟危坐。
孔捷跟着李云龙走到训练场边，看到眼前的一幕，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偌大的场地上，没有枪声，没有拼杀的呐喊。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和一阵细微的，筷子与豆子碰撞的“咔哒”声。
三十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老兵油子，此刻全都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双筷子，正全神贯注地，从一堆混杂的豆子里，一颗一颗地，把黄豆和绿豆分拣到自己面前的碗里。
他们的表情，比在战场上瞄准鬼子时还要专注。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们却浑然不觉。
“这……这是在干什么？”孔捷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那群跟小鸡啄米似的兵，扭头看向李云-龙，“绣花？集体学绣花？”
“绣你娘的花！”李云龙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得意，“这叫修心！懂吗？修心！柱子说了，手不稳，是因为心不静。什么时候，他们能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把这碗豆子分清楚，这手上的功夫，才算到家！连两根木头棍子都控制不好，还想控制一杆枪？”
李云龙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何雨柱当初镇住他的那套说辞，又拿来镇住了孔捷。
孔捷站在原地，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看着那些战士，有的手腕还在微微发抖，有的则已经找到了窍门，动作平稳而迅速。他再想想自己手下那些兵，开枪时总会有的那一下无意识的晃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李云龙赢那匹马和五千发子弹，靠的不是运气。
独立团，因为这个叫何雨柱的炊事员的到来，真的要变天了。
孔捷的眼睛，也红了。不过这回不是气的，是嫉妒的。他看着在队伍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指点两句的何雨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哪是炊事员，这他娘的是个活神仙！说什么也得想办法，从李云龙这老抠手里，把这神仙“借”到自己营里去，哪怕一天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