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衣服后,许安妮沉默了。
还是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件洗的发白发旧的长袖t恤。
不一样的是,上面又多了一个补丁。
他不会就只有这一件衣服穿吧?
那……要不要给他买一件?
他如果穿着新衣服回去,会不会被抢走?
虽然大哥找人教训了顾明华,但也保不齐,在一些因素的刺激下,还会挨打吧。
许安妮微微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
“你倒挺聪明,早早就知道穿长袖了,校服可以借我穿穿吗?”
没等顾砚舟回答,许安妮就自顾自地披到自己身上。
“不……”
顾砚舟吐出一个字,而后又突然没了声响。
“不什么不啊!”
许安妮又恢复了小辣椒模样。
一边逼近,一边点着他的胸口。
“你都穿长袖了,你又不冷。
我是女孩子,你要照顾我的。
你不可以对我冷漠,不可以对我无情。
你也不可以让我倾家荡产,知道吗?”
许安妮说完,将顾砚舟硕大的校服,拉到了脖子顶。
还是大衣服暖和呀,连腿都包裹起来了。
顾砚舟拎着两个礼盒,默默地看着她。
不……
不嫌臭吗?
呼!
一阵凉风卷着落叶吹过。
顾砚舟立马放下礼盒,将许安妮身上的大校服拉紧。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将她抱住了一样。
许安妮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忽然,嘻嘻笑了。
“这样才够绅士嘛。”
顾砚舟浑身一怔,好久没有动一下,仿佛定格了一般。
许安妮推开他。
“喂,我的礼盒呀,我们许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顾砚舟慌忙拎起地上的礼盒。
“我送你回家。”
然而很快又想到,小公主怎么可能需要自己送?
怕是送到她家门口,会被她家高贵的狗追着咬出来。
“给司机打电话,我把东西送到车上。”
许安妮点点头。
刚一掏出手机,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几个大字。
“最爱阿耀。”
顾砚舟看了一眼,迅速别过脸去。
眉眼间染上一抹幽暗。
许安妮则拧了拧眉头。
明明记得把名字改成死狗了,没改吗?
她将电话直接挂断,给小张打了个电话。
小张就在附近候着,很快就过来了。
顾砚舟将礼盒放在车上,许安妮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顾砚舟,你今天可以晚些回家吗?”
顾砚舟点点头。
“今天爷爷知道我不会回去的太早。”
因为周五晚上要打工,要带钱回去,不然就会被打骂。
许安妮开心地蹦了一下。
“那太好了,你陪我吧!
我今天可开心了。
好多好多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你陪我逛逛吧。
反正明天周末,咱们也不用早起。”
开心?
又是开心?
上一次是订婚,这一次是因为珠宝公司吗?
顾砚舟眼前又浮现出面馆老板苦口婆心的样子。
“砚舟啊,那样的女孩子,叔劝你,你连一根儿头发丝儿都别想。”
低下头,笑盈盈的安妮小公主正撒娇地晃着他的胳膊。
“去不去嘛。”
顾砚舟眸色幽暗,点了点头。
*
“就知道你是个赔钱货!”
陈家破旧的屋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以及陈柔的尖叫声。
“说什么借你两百,回来两万,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两万呢?
两万让你个小贱货吃了吗!”
“砰!”
陈柔的头被撞到了墙上,扎着的马尾辫,一下子松散了下来。
灰暗的煤油灯下,看起来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女鬼。
剧烈的疼痛让她开始眩晕。
好疼!
许安妮从天台酒吧跳下,撞到地面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
“妈轻着点儿,别给她打坏了。
等她拿完助学金,也年满十八了。
还得给老赵家那个瘸子送过去当媳妇儿呢。
打坏了,人家不给彩礼咋办?”
陈伟!
怎么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们这些畜生,不是全都死光了吗?
陈柔微微睁开眼,露出惊恐的表情。
“爸、妈、大哥,你们……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陈柔的爸爸陈大强一个巴掌呼了过来。
“你个赔钱货,老子把你养到这么大,供你吃供你喝,你踏么咒老子死!
老子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到井里淹死,省得浪费粮食!”
痛感一阵一阵向陈柔的脸上、身上传递。
她错愕地看向眼前的一切。
贫民窟的房子,已死去多年的所谓家人,熟悉的残破的家具摆设,还有自己那个发霉的、烂了一块角的书桌。
我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一年?
陈柔悲喜交加。
喜的是,如果没有被人从天台酒吧推下摔死,自己作为上一辈子的胜利者,会一直笑到最后。
那这一辈子重生,更加可以把控全局。
悲的是,耗费了那么多心思才逃离原生家庭,过上了真正期待的人生。
还没享受几年,摔了一下,又回来了。
“把老子的钱吐出来!”
陈大强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狠狠地打着。
原本只敢闭着眼睛哭泣躲藏的陈柔,忽然眼神坚定,目露凶光。
捡起残破的桌子腿,一棍子打了回去。
陈大强被打的呆住了。
周秀兰和陈伟也呆住了。
什么情况?
她……怎么敢还手了?
陈伟撇了撇嘴。
“哥心疼你,想让他们少打你两下,你踏么还较上劲了是不?
一根破棍子,吓唬谁呢?”
陈伟抄起一个铁凳子,走了过来。
以往这时候陈柔会吓得四处乱跑,一边哭一边尖叫。
今天的陈柔,竟然没有躲。
冲出去,从外面破灶台旁,拿起一把大菜刀,又冲了回来。
披头散发,状如女鬼。
“来啊,看看谁怕谁!”
大不了让你们再死一次!
陈伟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陈大强和媳妇儿也略有一点儿怂了。
刀这东西可不长眼睛,划一下就得见血。
严重了,还得进医院。
进医院,就得花钱。
陈柔毫不畏惧,用刀指着他们。
“陈伟、陈大强、周秀兰,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想清楚,这个家是谁在养着?
是我陈柔!
你们不是欠债,就是赔钱。
你们要饭讨钱的时候,装可怜都不像。
是我在旁边卖力表演,人家才会给你们施舍。
也是因为我有本事,我坚强不屈、坚持学习,才有人愿意给我捐款,现在的你们才有助学金拿。
我问问你们,你们就是磕一辈子头,能和傅家少爷一起吃饭吗?
你们有半点机会能进首富许秉诚的庄园里参加生日宴吗?
但是我能,我陈柔可以!”
陈大强和周秀兰互相看了一眼。
死丫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傅家少爷是什么人?
连他的司机,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许家庄园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这样的人,别说一辈子,就是几辈子,连个边儿都靠近不了。
陈柔掏出手机丢给他们。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里是傅家大少爷刚刚给我发的信息。
他跟我说对不起,说会给我补一个昂贵的礼物,只要我跟许家公主说说好话。
你们几个老傻比,把你们的蠢脑子耗光了,一辈子能混到这样的机会吗!”
陈柔拿着大菜刀在他们面前比划了几下。
“想打我啊,行!
我马上就要混出头了,就要大富大贵了,谁阻我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