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两日,走投无路的苏文博和永昌伯府的管家,就先后厚着脸皮、带着重礼,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医仙谷京邸门外求医。
永昌伯双腿被沉重房梁砸断,背脊受损严重,宫里的太医诊断后皆摇头,断言已然回天乏术,日后余生只能在床榻上瘫痪度过。
府中其他不少女眷、姨娘在雷击和房屋倒塌中,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其他受伤的人尚可请太医诊治,但永昌伯的腿和腰,他们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医术通神、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谷身上。
然而,他们连医仙谷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守门的田伯早已得了严令,见到来人,直接冷着脸,语气硬邦邦地回复:
“我家各位老爷早有明令:医仙谷有铁规——绝不救治德行有亏、遭天罚之人!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诸位既然被天雷所惩,自是恶行昭彰,老天爷都不容的人,我们医仙谷岂敢违背天意施救?请回吧!莫要再来了!”
同样的说辞,连续几天,无论谁来,无论许以多么丰厚的诊金,或是搬出多大的权势背景,医仙谷那两扇朱红大门都始终紧闭,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
永昌伯府和苏文博碰了一鼻子灰,终于彻底绝望,明白医仙谷是铁了心不会出手,只得悻悻然放弃,另寻他法,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苏芊芊最终在太医的治疗下,倒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命,慕容晴当时下手自有分寸,并未取其性命。
不过她那张脸蛋,可想而知,以后将会彻底毁了。
而苏文博和王沐兰,终究没能硬气地搬出太傅府。
短暂的冲动过后,现实的冰冷便扑面而来。
苏文博深知自己才学平庸,能力有限,如今在朝中担任的那个清闲官职,全靠父亲太傅的荫庇和脸面维系。
一旦真的离府自立,失去太傅府的招牌,他在官场将寸步难行,什么都不是。
权衡利弊之下,两人只得硬着头皮,跪在太傅和苏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地认错道歉,言辞恳切地保证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子女,绝不再生事端,只求父母原谅。
苏老夫人哪里会真心赶自己儿子离开,看着儿子儿媳这般狼狈模样,又想到重伤毁容、前途尽毁的孙女苏芊芊,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一声,最终什么也没说,点头将他们留下了。
然而,待苏文博夫妻离开后,苏老夫人独自坐在房中,心里对慕容晴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怨怼。
不管芊芊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说到底都是血脉相连的表姐妹,慕容晴下手未免太过狠辣,竟然差点要了芊芊的命——虽说现在这般模样,跟要了命也相差无几了,就算将来皮肉伤能治好,那张脸也彻底毁了,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人。
这份惨状,让身为祖母的她如何能不心痛?
可苏老夫人不知道的是,苏文博和王沐兰回到自己院子后,对慕容晴的怨恨非但没有因为这次低头而消减,反而因为女儿毁容、自己被迫屈膝认错而愈发深刻扭曲。
他们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慕容晴,认为是她毁了芊芊,是她逼得他们颜面扫地!
这个仇,他们算是彻底刻骨铭心地记下了,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暂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罢了,只能将这毒恨深深埋藏,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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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将军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皇上楚崇钰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薛公公,他只带了一名小内侍,奉命前来传话。
慕容晴闻讯赶到前厅,只见薛公公态度十分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慕容晴心下明了,这多半是京城那些关于她“天道庇佑”的传言起了作用,连皇帝都不得不慎重对待。
薛公公微微躬身,尖细的嗓音带着宫廷特有的圆滑与谨慎:“慕容小姐,杂家奉皇上之命,特来传个话儿。”
“公公有礼,请讲。”慕容晴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皇上收到了镇守南疆边境的慕容铮将军呈上的奏折。”薛公公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
“慕容将军在折子里提及,听闻京中家中似有变故,心中甚是挂念。如今边关暂宁,他恳请皇上恩准他回京一趟,处理家事、探望亲眷。”
慕容晴对此并不意外。慕容铮早晚都会得知将军府发生的巨变,慕容一族那些人也定会添油加醋地写信诋毁她。
她只是没想到,皇上会特意派人来告知她此事,这举动更像是一种带着尊重的事先通气,而非简单的通知。
果然,薛公公接着说道,语气更加和缓:“皇上念及慕容大小姐之前在家中受尽委屈,作为父亲,慕容将军确实有失职之嫌。但这终究是小姐的家事,皇上特意命杂家来,就是想问问您的意思。”
薛公公顿了顿,清晰地传达着楚崇钰的意图:“皇上的原话是:‘慕容大小姐若是不想见她父亲,朕便寻个由头,驳了慕容铮的请求,让他在边关好生待着;若她觉着能见,或是觉得有必要见,朕就准了他的奏请。’此事,一切全听小姐的意思定夺。”
皇上竟会如此明确地征询她的意见?
慕容晴确实有些意外,不过她也瞬间明白了皇帝此举背后的深意——这是在向她示好,毕竟,她现在顶着医仙谷未来谷主的名义,而且又有着“天道庇佑”的神秘色彩。
这位帝王心思细腻,手段圆融,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她暗忖:这皇上倒是能处,至少目前看来,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懂得审时度势。
略一沉吟,慕容晴抬头看着薛公公,语气平静却坚定:“有劳公公回禀皇上。既然父亲思念家人,想回来看看,就让他回来吧。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早晚都要面对。”
薛公公见她神色坦然,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从容姿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点头应道:“杂家明白了。一定将小姐的意思,如实、详尽地回禀陛下。”
送走薛公公,慕容晴独自站在厅中,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