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攻略视频引发的风波刚刚平息，阮糖在公司的日子似乎也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凭借“精神图腾”设计展现出的潜力，以及之前在技术难题上提出的建设性意见，她在项目组内的地位悄然稳固，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新人。
周三下午，她正专注地调整着图腾的最终色彩方案，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熟悉声音在工位旁响起。
“阮大设计师，忙着呢？”
阮糖抬头，看到林哲倚在她旁边的隔断板上，桃花眼弯着，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今天穿了件骚包的粉色衬衫，衬得他风流倜傥的气质更加突出，与周围严谨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
“林总。”阮糖连忙站起身，心里有点打鼓。这位林副总每次出现，都让她感觉像是平静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不知道会激起什么涟漪。
“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转转，视察一下民情。”林哲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则毫不客气地拉过旁边一张空闲的椅子，反着跨坐上去，下巴搁在椅背上，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阮糖，“怎么样？在咱们深空还习惯吗？听说你最近可是大出风头啊，项目上的，还有……游戏里的？”
最后那句话，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调侃。
阮糖脸颊微热，知道他说的是首通和攻略视频的事，只好含糊地回答：“还……还好，正在努力适应。游戏只是业余爱好。”
“爱好好啊，劳逸结合嘛。”林哲笑眯眯的，话锋却突然一转，像是随口一问，“对了，你觉得咱们江总这人怎么样？”
“啊？”阮糖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心脏猛地一跳，大脑瞬间空白。
江总怎么样？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她本就因各种猜测而不再平静的心湖。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资料室里冰冷的“抓紧时间”，匿名送达的暖心外卖，游戏里“chen”沉默的守护，还有那份隐秘的、关于他们可能是同一人的惊人猜想……
这些复杂的、交织着敬畏、困惑、感激和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最终在她来不及组织语言的瞬间，汇成了一句最直观、也最不过脑子的回答：
“江总……他……有点吓人。”
话一出口，阮糖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当着公司副总的面这么说大老板！她立刻补救道：“不是！我是说江总他很专业，很厉害，要求很高……我，我很敬佩他！”声音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慌乱。
“吓人？”林哲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他极力憋着笑，肩膀微微耸动，那表情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嗯……就是，气场很强。”阮糖硬着头皮解释，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了解，了解。”林哲做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气场强是好事，说明能镇得住场子嘛。行了，不打扰阮大设计师创作了，你忙，你忙。”
他带着那抹忍俊不禁的笑容，心情极好地转身离开，那轻快的步伐，怎么看都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分享什么重大发现。
阮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完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林副总会不会告诉江总？江总要是知道她觉得他“吓人”……
一种混合着尴尬和担忧的情绪，让她接下来的工作效率都降低了不少。
总裁办公室。
江沉刚批完一份文件，办公室门就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随即，林哲那颗脑袋就探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笑容。
“进。”江沉头也没抬，声音冷淡。
林哲笑嘻嘻地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在江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老江，工作别这么拼嘛，偶尔也要关心一下员工的身心健康。”
江沉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说事。”
“我刚去《幻界》项目组转了转，体察民情。”林哲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江沉的反应，“顺便呢，跟那位最近风头正劲的阮糖小朋友聊了聊。”
听到“阮糖”两个字，江沉握着钢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目光淡淡地落在林哲脸上，示意他继续。
林哲见他这副样子，玩心更起，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你猜，我问她觉得你这个人怎么样，她怎么回答的？”
江沉没有猜，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但那沉默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哲也不卖关子了，学着阮糖当时那有点怯怯又认真的语气，复述道：“她说——‘江总……他……有点吓人。’”
说完，他紧紧盯着江沉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吓人”这两个字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江沉脸上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一瞬，那双向来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怔忡和……自我怀疑的情绪？虽然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一直密切关注他的林哲捕捉到了。
江沉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眼前的文件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没有说话。
林哲看着他这副难得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直抖：“哈哈哈……老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吓人’！哈哈哈……人家小姑娘被你吓得够呛啊！你说你是不是平时板着脸太久了？都把小朋友吓出心理阴影了！”
江沉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林哲的笑声戛然而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说完了？”江沉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说完了说完了。”林哲见好就收，站起身，依旧憋着笑，“您老继续日理万机，我撤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戏谑的调侃：“不过老江啊，追女孩子呢，光靠‘吓人’可不行，得温柔，懂吗？温柔！”说完，迅速拉开门溜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就被冰冷的视线冻住。
办公室门关上，重新恢复了寂静。
江沉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林哲那句“有点吓人”和“温柔”在他脑海里交替回响。
他……真的很吓人吗？
他回想着自己与阮糖有限的几次接触，似乎……确实没有过什么温和的表示。资料室是公事公办的催促，平时的偶遇更是连眼神交流都极少。
他一直认为，保持距离和威严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她专注于工作。
可现在，“吓人”这个评价，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并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如何看待他，但阮糖……是不同的。
他想起她在游戏里活泼灵动的声音，想起她直播时元气满满的笑容，想起她面对质疑时冷静犀利的回应……那样的她，会觉得他“吓人”。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懊恼情绪，在他一贯冷静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至少，让她不再感到“吓人”？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理性地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项目正在关键期，任何不必要的干扰都可能影响她的状态和……他的判断。
他重新拿起钢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文件上。只是那“有点吓人”三个字，如同魔音灌耳，在他严谨有序的思维里，留下了一抹一时难以抹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