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至京城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疾驰而行。车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风尘,苏文渊端坐其中,怀中贴身藏着一个锦盒,里面盛放着足以撼动朝堂的罪证。他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推演着转交证据的每一个细节——此事关乎赵景珩的清白,关乎叶灵兮的布局,容不得半点差错。
抵达京城后,苏文渊没有直奔御史台,而是先找了一处隐蔽的客栈落脚。他深知,李嵩身为户部侍郎,党羽遍布京城,二皇子更是眼线众多,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当晚,他便派出两名心腹伙计,乔装成街边小贩、茶馆跑堂,打探御史台的动向,尤其是那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张谦。
不出三日,心腹便带回了关键消息:“掌柜的,张御史近日正因江南赈灾款流失一事屡屡上书,却因缺乏实证被皇帝驳回,心中正憋着一股劲。听说他昨日还在朝堂上直言‘若不能揪出贪腐蛀虫,愧对百姓,愧对陛下’,态度十分坚决。”
苏文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最佳时机——张谦急于找到赈灾款流失的证据,而他们手中的账本,恰好能精准契合他的诉求。以张谦的品性,绝不会因李嵩的权势而退缩,定会将证据如实呈给皇帝。
“再去打探,今日二皇子是否在京?陛下的起居如何?”苏文渊补充问道。
“二皇子昨日前往西郊行宫狩猎,预计三日后才回;陛下今日处理的都是日常政务,心情尚可,并未动怒。”心腹恭敬回复。
时机已然成熟。苏文渊当即决定,当晚便将证据送到张谦府中。他换上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将锦盒用黑布包裹严实,藏在怀中,趁着夜色,朝着张御史府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夜,灯火稀疏,街道上行人寥寥。苏文渊脚步轻快,专挑僻静小巷穿行,避开了主要街道的巡逻侍卫。他对京城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这是叶灵兮早年间便吩咐他暗中绘制的,如今派上了用场。
半个时辰后,苏文渊抵达张御史府外。府邸不算奢华,朱漆大门紧闭,门旁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门楣上“御史张府”的匾额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重。府外只有一名老仆守夜,正打着瞌睡。
苏文渊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绕到府邸后侧的墙角。他观察片刻,确认四周无人,便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细麻绳,一端系着锦盒,另一端缠在手腕上,轻轻将锦盒抛过墙头,精准落在院内的石榴树下——那里既隐蔽,又能被晨起打扫的仆人发现。
随后,他将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贴在府门内侧的影壁上。字条是用最普通的麻纸书写,字迹刻意模仿市井百姓的粗陋笔法,上面写着:“户部侍郎李嵩贪腐构陷,证据在此,望大人为百姓、为冤臣做主。”字条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墨点,以示匿名。
做完这一切,苏文渊没有停留,迅速隐入夜色,沿着原路返回客栈。他一路警惕观察,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松了口气。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当晚便吩咐心腹:“密切关注张御史府的动向,若有异常,立刻汇报。”
次日清晨,张谦府内。仆人在打扫庭院时,发现了石榴树下的锦盒,连忙捧着去禀报。张谦刚洗漱完毕,听闻府中出现不明锦盒,心中一动,连忙让仆人将锦盒呈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是几页泛黄的账本副本与三封书信。张谦先是随意翻看,可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到最后,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账本上的记录清晰明了,一笔一划都标注着三年前江南赈灾款的流向:十万两白银,分五次被转入不同的私人账户,最终的收款地址虽模糊,却能隐约看出与二皇子府的幕僚府第相关。每一笔转账的日期、金额、经手人,都与户部存档的赈灾款发放记录能相互印证,足以证明这些账本绝非伪造。
而那三封书信,更是字字惊心。第一封是盐商王富贵写给李嵩的,信中不仅提及“奉上白银五万两,望大人为小的疏通盐引事宜”,还明确写道“听闻大人正为二皇子殿下办事,小的愿效犬马之劳”。第二封是李嵩给王富贵的回信,言明“盐引之事已办妥,后续若有需要,可随时联系”,字里行间满是权钱交易的痕迹。
最让张谦震惊的是第三封残缺的书信,虽只有寥寥数语,却提及“赵景珩通敌一事,已按殿下之意伪造完毕,赈灾款可填补府中亏空”。“赵景珩”三字如惊雷般在张谦脑海中炸响——当年赵景珩将军“通敌”一案,震惊朝野,虽有不少人暗中质疑,却因证据“确凿”而无人敢深究。如今看来,这竟是一场由二皇子指使、李嵩操办的冤案!
张谦拿着账本与书信,脸色铁青,心中怒火中烧。他为官数十载,最痛恨的便是贪腐构陷之事。李嵩挪用赈灾款,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收受巨额贿赂,败坏朝纲;更协助二皇子构陷忠良,其罪当诛!
“来人!”张谦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备轿!即刻前往皇宫!”
管家连忙上前劝阻:“老爷,此时天色尚早,早朝还有一个时辰,您不如先吃点早饭,再慢慢筹划?”
“筹划什么?”张谦怒声道,“此等贪腐蛀虫,此等惊天冤案,多拖一刻,便是对百姓的辜负,对忠良的亵渎!我今日便要在朝堂上,将此事公之于众,恳请陛下彻查!”
他将账本与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入怀中,快步走出府门。坐上轿子时,他无意间看到了影壁上的字条,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有人匿名举报,目的便是希望他能为百姓、为冤臣做主。
轿子一路疾驰,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张谦坐在轿中,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找到赈灾款流失的证据而欣喜,也为李嵩的胆大妄为而愤怒,更为赵景珩将军的冤屈而惋惜。他暗暗发誓,今日无论面临多大的压力,无论李嵩背后有谁撑腰,他都要将证据如实呈给皇帝,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还赵景珩将军一个清白。
此时的客栈中,苏文渊正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他知道,张谦定会不负所托。一场风暴,即将在朝堂上掀起,而这,只是扳倒二皇子势力的第一步。他转身吩咐心腹:“收拾东西,我们即刻返回青州,向姑娘复命。”
马车再次驶离京城,朝着青州的方向而去。苏文渊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平静无波。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必将风起云涌,而他们,只需静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