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掏空了的那种虚。像被人拿大号抽水马桶把五脏六腑连同脑浆子一块儿抽乾了,就剩个薄皮壳子摊在那儿,风一吹就能散架。
脑袋疼得跟要裂开一样,太阳穴突突地跳,耳朵里全是高频的、细碎的嗡鸣,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头振翅膀。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喘气都嫌费劲,肺叶子跟砂纸似的喇着疼。
我瘫在那狗屁平台上,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浑身上下就眼珠子还能勉强转两下。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进眼睛里,涩得慌,也没力气抬手擦。
刚才那一下…太他妈狠了。
把攒了不知道多久的那点蓝血家底,连同吃奶的力气,全他妈豁出去了,还搭上了那鬼低语不知道从哪捣鼓来的“逆向干扰”。两股劲儿在我脑壳里撞一块儿,差点没直接把天灵盖掀喽。
值吗?
太他妈值了!
那俩铁皮罐头造物最後仓皇退出去的操行,老子看得真真的!它们怕了!它们他妈的也会吃瘪!
心里头那点快熄透了的火苗子,噌一下又冒起来了,烧得心口窝滚烫,连带着身上的虚弱和头疼好像都轻了点。
低语…那鬼声音…真他妈能沟通!虽然方式膈应人,但关键时候顶用!
它到底是个啥?蓝血自带的说明书?还是某个被塞进我脑子里的、有自个儿想法的玩意儿?
没琢磨明白。也懒得琢磨。有用就行。
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终於缓过点气来,能稍微动弹了。我咬着牙,一点点把自己从平台上撑起来,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呼哧带喘,跟刚跑完马拉松似的。
体内那点蓝血暖流彻底瘫痪了,死沉沉的,一点动静没有。视野里那抹幽蓝色也淡得快看不见了。这一下,消耗太大。
得赶紧恢复过来。那帮铁皮罐头吃了亏,指不定憋什麽坏水呢。下次再来,肯定更狠。
我闭上眼,摒弃杂念,把所有精神头都沉下去,试着去感应、去勾搭体内那点残存的蓝血余烬。过程比之前还费劲,跟从沙漠里往外挤水似的,挤半天,屁都没有,急得人直冒火。
正较着劲呢,那低语,毫无徵兆地又响了。声音比之前虚弱了不少,断断续续的,但清晰度没减。
“…载体损耗…过度…”
“…同步频率…维持…困难…”
“…外部监测…加强…警惕…”
“…寻找…稳定…锚点共振…”
它果然也受影响了!看来刚才那一下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锚点共振…到底是个啥?”我试着在心里问它,没指望它回答。
沉默了几秒,就在我以为它又装死的时候,一段极其破碎、扭曲的、夹杂着大量干扰杂音的信息流猛地灌进我脑子里!
不是语言,更像是一堆闪烁的、难以理解的符号和结构图,还有一些…极其短促的、关於能量流动频率和波形变化的感知片段!
头瞬间更疼了,像被针扎一样!我闷哼一声,赶紧切断了这单方面的“信息倾泻”,捂着脑袋直抽冷气。
操!这交流方式真他妈反人类!
缓了半天,头疼才稍微减轻点。我试着去回忆刚才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符号和结构图完全看不懂,天书一样。但那能量流动的频率和波形…好像有点模糊的感觉?
就像…就像调收音机找台,拧过某个点的时候,信号会突然清晰一下那种感觉?
共振…难道就是找对那个“频率”?
怎麽找?拿头撞墙吗?
没头苍蝇似的试了几次,屁用没有。那低语也没动静了,估计也歇菜了。
正烦躁呢,滑门又开了。送饭的托盘滑了进来。
我盯着那托盘,心里一动。上次无意中用蓝血碰它,它有反应来着…
现在蓝血瘫了,碰了也白碰。
等等…频率…不一定需要能量多强吧?也许…就像对暗号?轻轻敲几下那种?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伸出手,指尖极轻极轻地搭在金属托盘边缘。闭上眼,集中全部精神,不是去调动蓝血,而是去…回想刚才低语给的那种“频率感”,试着在心里模拟那种极其微弱的、特定的“波动”,然後通过指尖,极其轻微地…“敲”了出去。
没用蓝血能量,纯粹是精神引导下的物理接触,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敲完一下,屏住呼吸等。
没反应。
心里一沉。果然想多了。
不甘心,又试着换了种“频率感”,再极轻地敲了一下。
还是没动静。
操。算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抽回手的时候——
嗡…
一声极其轻微、轻到几乎是幻觉的震动,从托盘内部传了出来!与此同时,我搭在上面的指尖,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同步的麻痒!
有门?!
我心跳瞬间加速,赶紧压下激动,再次集中精神,回想最开始那次无意中成功时的感觉,调整着那种“频率”,又极轻地敲了一下。
嗡… 同样轻微的回馈震动!
成功了?!真他妈是对暗号?!
我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保持手指接触,尝试着在心里向那低语发送模糊的意念:“是这样?这频率?怎麽用?”
低语没有直接回应。但一段新的、更简洁的关於“初级共振频率序列”的感知片段流了进来,这次温和多了,没那麽疼。
我如饥似渴地记着,感受着那几种细微的频率差异。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他妈跟魔怔了似的,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应付检查,所有时间都趴在托盘边上,用手指头极轻极轻地敲敲敲,感受着那微弱得可怜的回馈震动,练习着区分和记忆不同的“共振频率”。
这过程枯燥得让人想撞墙,而且极耗心神。但每一次成功的共振反馈,都像一针强心剂,打得我浑身舒坦。
通过这种极其隐蔽的“交流”,我渐渐摸到点门道。不同的频率,似乎对应着不同的“指令”或“询问”。
一种频率敲出去,托盘某个隐藏指示灯会极微弱地闪一下绿光(得趴极近才看得见)。另一种频率,会让托盘轻微加热零点几度。还有一种,能让它内部某个机构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这托盘…他妈的是个简易终端?!或者说,是这艘飞船底层系统的一个…接入点?
那低语,是在教我怎麽跟这艘船“沟通”?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得浑身发抖!
如果真能搞懂这套“暗号”,是不是意味着…老子有可能…偷偷搞点事情?!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练得更疯了。甚至开始尝试组合不同的频率序列,看看能不能触发更复杂的反应。
进展缓慢,但确实有。有一次,我无意中敲出一组略长的序列,整个托盘竟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流光一闪而逝,吓得我赶紧缩手,以为触发了什麽警报。但啥事没有。低语也没预警。
看来是在安全范围内。
随着练习,我发现自己对体内蓝血的感应和操控也细腻了不少。那瘫痪的暖流开始极其缓慢地复苏,虽然量还是少得可怜,但操控起来更听话了,像使唤自个儿手指头一样灵活。视野里的蓝色也稳定下来,不再忽明忽暗。
力量在一点点回来。虽然慢,但有盼头。
又一次“体检”时间。那俩造物拿着设备进来,依旧沉默冰冷。
我躺平台上,装死,心里却不像之前那麽虚了。暗中调动起那丝微弱的蓝血暖流,蓄势待发,同时手指极其隐蔽地搭在平台边缘(平台材质跟托盘一样),准备好了几组练习时反应最明显的“干扰频率”。
扫描探头贴上来,冰凉梆硬。
就是现在!
我心里默念一个“干扰”频率序列,指尖极轻极快地敲击平台!同时,调动那丝蓝血暖流,不是爆发,而是极其精准地模拟出同样的频率波动,微微透出体表!
双重干扰!
那扫描探头接触到我皮肤的瞬间,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上面闪烁的数据流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卡顿和乱码!持续了连半秒都不到!
造物毫无反应,继续扫描。
但我他妈感觉到了!它们的设备吃干扰了!虽然极其微弱,但它迟钝了!
成功了!这狗屁“共振频率”真他妈有用!
强压下狂喜,我继续保持隐蔽干扰。整个扫描过程,那探头的数据采集明显比之前迟滞了一丝丝,好几次需要重复扫描某些区域。
扫描结束,造物收回设备,毫无异常地离开。
我一骨碌从平台上坐起来,激动得手直抖!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意义重大!这证明老子有办法在它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了!虽然现在只能造成零点几秒的迟滞,但以後呢?等老子力量恢复更多,摸清的频率更多呢?!
路子越来越宽了!
之後的日子,我一边疯狂练习“共振暗号”,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进行“干扰”实验。目标从扫描设备,慢慢扩展到它们带来的其他仪器,甚至…它们本身!
有一次,一个造物拿着注射器过来,要扎我。在针头接触皮肤前那一瞬,我对着它金属手臂极隐蔽地敲出了一组练习时发现的、对金属结构有微弱扰动效果的频率。
那造物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零点零几秒,注射器尖端的液体晃动了一下!它似乎…没察觉?或者觉得是机械误差?总之,没异常反应。
又一次胜利!
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我开始尝试用这种方式,极其隐蔽地“探测”周围环境。对着舱壁敲击不同的频率,感受那微弱至极的回馈震动,试图判断舱壁厚度、後面有没有空间、或者有没有隐藏的线路管道。
信息支离破碎,难以整合,但积少成多。我脑子里渐渐对这个“牢房”的结构有了点极其模糊的概念。哪块舱壁後面可能是实心的,哪块後面可能有空腔,哪块的回馈震动有点特别…
低语偶尔会出现,依旧是碎片化的信息,但更多是对我所做所为的“默许”甚至…极其隐晦的“纠正”?当我某次敲出的频率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时,它会传来一阵轻微的“警示”波动。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无言的、极其脆弱的“合作”关系。
它需要我这个“载体”去对抗外部压制。我需要它的知识和指引来活下去,来…反击。
目标越来越清晰:不能光等着挨揍。得想办法…从这铁棺材里出去!得找到岚!得搞清楚这帮杂碎到底想干嘛!
出去…谈何容易。这舱门严丝合缝,连个钥匙孔都没有。暴力破坏?就现在这点力气,给它挠痒痒都不够。
得藉助“内部”力量。
我的目光,投向了那面回馈震动最“特别”的舱壁。根据这几天的“探测”和低语偶尔泄露的碎片信息推测,那後面…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的能源或数据传输管道的主干线路区域。也是这间舱室与飞船其他部分连接的关键节点之一。
如果…如果能对那里的系统造成足够的干扰…甚至…短暂的瘫痪…
也许…就有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极点的计划,开始在我脑子里慢慢成型。
风险巨大。一旦失败,必然暴露,下场绝对比死难看。
但…有的选吗?
缩在这儿,迟早被它们彻底“净化”成一个听话的“钥匙”。岚怎麽办?陈子豪他们就白死了?
干他娘的!
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开始做准备。
首先,需要恢复更多力量。我更加疯狂地“修炼”,压榨每一丝潜力。那低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麽,传递过来的关於能量汇聚和稳定的“频率”片段明显增多。
其次,需要摸清那面关键舱壁的确切情况,找到最薄弱的、或者最容易产生“共振”破坏的“点”。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趴在那面舱壁上,用手指、甚至额头贴着它,极其耐心地、一遍遍敲击、感受、记录不同频率下的细微回馈差异。枯燥至极,但不敢有丝毫马虎。
最後,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检查间隙,或者它们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吸引的窗口。
等待。煎熬的等待。
力量一点点积攒,对那面墙的“了解”越来越深。我甚至能大致“感觉”到墙後能量流动的微弱脉动,像心跳一样。
时机,终於来了。
一次例行的全面扫描结束後,那两个造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它们那平滑的金属面部对着空气中某个方向,一动不动,似乎在接受什麽远程指令或者…处理某个更高优先级的事件?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平台上坐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体内那积攒了许久的、比之前雄厚了不少的蓝血暖流轰然爆发!视野被浓郁的幽蓝色彻底覆盖!
与此同时,双手猛地按在那面关键舱壁上!脑海中瞬间闪过低语提供的最具破坏力的那一组“高频共振序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毫无保留地聚焦於一点,化作一股无形的、却带着毁灭性震荡频率的冲击,透过掌心,狠狠轰入那面舱壁!
给老子…开!!!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