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操！操！
身体在冰冷光滑的金属管道里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坠，速度快得吓人，五脏六腑都像被甩到了喉咙口。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尖鸣，身後追兵的怒吼和能量武器击中管壁的爆炸声越来越远，但警报声却像附骨之疽，透过管壁隐隐传来，提醒我危险从未远离。
我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在黑暗的迷宫里横冲直撞。管道并非直上直下，时而陡峭，时而弯曲，时而出现岔路口。我根本无暇选择，全凭本能和重力，撞到哪条算哪条。胳膊、腿、後背，不断撞击在冰冷的管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新伤叠旧伤，疼得我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低语声（那破烂核心）在剧烈的颠簸和虚弱中几乎失声，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速度… 超限… 机体损伤… 加剧…”
“环境扫描… 失效… 路径… 未知…”
“警告… 能量储备… 濒临枯竭… 意识… 模糊…”
枯竭？模糊？妈的，老子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蓝血刚才那一下爆发，彻底抽乾了最後一点底子，现在体内空空荡荡，比饿了三天还虚，连维持清醒都极其困难。面板上那些纹路冰凉死寂，像是彻底报废的电路。
滑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更长，下滑的速度终於开始减缓。管道变得平缓，甚至开始微微向上倾斜。最後，在一片相对宽阔的管道交汇处，我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惯性狠狠甩了出去，重重摔在一个积满了灰尘和不知名油污的金属网格地面上。
砰！
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我瘫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只有胸膛剧烈起伏，咳出的唾沫都带着血丝。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自己破风箱般的喘息，什麽也听不见。
暂时… 安全了？甩掉他们了？
我强撑着抬起一点头，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维修层或者能源中转站，空间很大，但堆满了报废的机器和缠绕的粗大管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锈蚀味。头顶有几盏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红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远处隐隐传来大型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但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软得根本使不上劲。不仅是虚弱，更可怕的是，一种… 诡异的感觉正在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
痒。深入骨髓的痒。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地方，腰间的伤口，脚後跟的撕裂伤，还有无数的擦伤和淤青… 面板下面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啃噬，又像是在… 疯狂地生长、修复？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痒，是一阵阵灼热感，彷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灼烧我的血肉和神经。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感觉到面板… 在动？不是肌肉抽搐，而是面板本身，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在微微地、缓慢地… 蠕动？特别是那些蓝色纹路所在的地方，传来一种… 被什麽东西从内部撑开、撕裂又癒合的诡异触感！
“呃… 啊啊…” 我忍不住发出压抑的低吼，双手胡乱地抓挠着发痒灼热的面板，却什麽也抓不到，只有一种隔靴搔痒的绝望感。这他妈是怎麽回事？！铁心秩序那帮杂种给我注射了什麽东西？还是… 蓝血又出了幺蛾子？！
低语声在极度的不适中，艰难地给出了扫描结果，声音充满了困惑和… 一丝惊恐？“检测到… 异常高速细胞再生… 基因表达紊乱…”
“能量来源… 未知… 非宿主蓝血供能…”
“推测：外部营养液残留成分… 与宿主变异细胞… 发生未知催化反应…”
“机体正在… 被强制性… 结构重组…”
“警告！过程不可控！结果… 无法预测！”
强制性结构重组？！变异？！催化反应？！是那些包裹我的营养液？！那帮疯子不仅在扫描我的记忆，还在偷偷改造我的身体？！
恐慌瞬间压倒了疼痛和瘙痒！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藉着昏暗的红光，我看到面板表面渗出了一层粘稠的、带着腥味的灰色油污，而面板下的蠕动感越来越明显，甚至能肉眼看到一些区域的面皮在轻微地起伏！那些蓝色的纹路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边缘似乎… 长出了一些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理般的凸起？！
我他妈在变成什麽怪物？！
就在这极度的恐惧和身体的诡异变化中，远处那低沉的机械嗡鸣声，似乎… 变调了？夹杂进了一种… 更加尖锐、更加富有规律的… 扫描波特有的声音？而且声音正在由远及近！
操！他们追来了！透过管道系统追过来了！这个废弃区域也不安全！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我必须动起来！必须离开这里！
我咬紧牙关，无视那令人发疯的瘙痒和灼痛，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每动一下，都感觉肌肉和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面板的蠕动也更加剧烈。
爬过一堆废铁，钻进一个更狭窄的、布满蜘蛛网的维护通道。身後的扫描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装甲踩在金属地面上的沉重脚步声。
完了！要被堵死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检修门。我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绝望之际，我发现门下方有一个排水栅栏，锈蚀得很严重。我用尽最後的力气，用脚猛踹！
哐当！栅栏松动了，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洞口後面是更深的黑暗，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土的冷风吹了出来。
没时间犹豫了！我手脚并用，像条蛆一样钻了进去。身体在狭小的空间里摩擦，那些正在变异的面板传来火辣辣的疼。
刚钻进去，就听到身後的检修门被暴力撞开的声音和守卫的电子音：“目标进入下层废弃能源管道！追击！”
我拼命向前爬，管道向下倾斜，里面堆积了厚厚的、不知道是什麽的黑色絮状物，爬起来极其费力。身後的追兵似乎也被狭窄的空间迟滞了，但声音依旧紧追不舍。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出口？
我用尽最後的力气加速爬去，光亮越来越大。终於，我爬出了管道口，滚落到一个更加宽广、但同样破败的空间里。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穹顶很高，布满了钟乳石般的结晶体，一些发着幽蓝色或惨绿色微光的苔藓附着在岩壁和废弃的巨型装置上，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冰冷，带着一股浓烈的辐射尘埃和臭氧的味道。
这里是… 哪里？已经离开铁心秩序的设施范围了？
我还来不及细看，身後的管道里就传来了追兵接近的声音！他们也爬出来了！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堆倾倒的、布满锈迹的金属罐後面，屏住呼吸。几个穿着黑色装甲的秩序士兵从管道里钻了出来，端着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的扫描器发出嗡嗡声，光束在洞穴里来回扫描。
“讯号微弱… 环境干扰严重…”
“辐射读数超标… 废弃能源井泄漏区…”
“目标可能躲藏… 分散搜寻！”
他们开始分头行动，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一个士兵正朝着我藏身的地方走来！
我蜷缩在金属罐後面，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身体的瘙痒和灼痛因为极度的紧张反而暂时被压制了，但那种面板蠕动的感觉依旧存在，像是有什麽东西要破体而出。
士兵越来越近，扫描光束已经打到了我面前的罐子上。完了！躲不掉了！
就在我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嗡…… 轰隆隆隆——！！！
整个洞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穹顶上有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彷佛地底巨兽苏醒般的轰鸣！紧接着，洞穴深处某个地方，爆发出一团刺眼的蓝白色电弧，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
是哪个废弃能源井？！失控了？！
“警报！地质不稳定！能源泄漏加剧！撤退！立即撤退！” 士兵的电子音充满了惊慌。
追兵们顾不上搜寻我了，立刻朝着来时的管道口狂奔而去。
混乱中，我趁机向着洞穴更深处、远离爆炸的方向踉跄逃去。身体的异变在剧烈运动和惊吓下似乎加剧了，我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听觉也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汩汩声和面板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蠕动声。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才瘫倒在一根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後面。洞穴深处的爆炸似乎平息了，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电弧在噼啪作响。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上，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和渗出的粘稠油污浸透。抬起颤抖的手，藉着远处苔藓的微光看去——手掌的面板颜色变得不均匀，有些地方苍白，有些地方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而那些蓝色的纹路… 变得更加清晰、复杂，甚至… 像是在自主呼吸般微微脉动着。
我… 还是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我混乱的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