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睡不着…
瘫在冰冷刺骨的金属地板上,像一条扔在砧板上的死鱼。眼睛瞪着头顶那盏抽风一样闪个不停的破灯,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煮沸的沥青。罐头食物沉甸甸地堵在胃里,非但没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勾得一阵阵反酸,喉咙火烧火燎的。身上十几道新伤旧伤一起造反,尤其是手臂上被那疯机器人划开的口子,火辣辣地疼,边缘的面板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稍微一动就渗出暗蓝色的血珠,粘在破烂的衣服上,硬邦邦的。
低语声?还是他妈的死寂。但这死寂不一样了,像暴风雨前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闷。耳朵里除了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的轰鸣,总觉得… 有什麽别的声音在背景里嗡嗡作响,极其微弱,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听外面的动静,听不真切,却搅得人心神不宁。是这破船老旧结构的呻吟?还是… 别的什麽东西?
更操蛋的是手心里那个金属吊坠。吃完罐头後,它就一直在… 发烫?不是物理上的热,而是一种…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冰凉的灼烧感?握在手里,像攥着一块逐渐苏醒的冰。吊坠表面那些古朴的纹路,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黯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快得像幻觉。这玩意儿绝对有古怪!方舟信标… 它到底要干什麽?
还有身体的变化。那层角质护甲上的裂痕不但没癒合,边缘反而开始卷曲、剥落,露出下面颜色更深、质地更坚硬、带着金属光泽的新生组织,摸上去像冰冷的鳞片。蓝色的纹路不再流动,而是像蚀刻电路一样深深嵌进了面板底下,偶尔会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彷佛电流穿过的麻痹感。这他妈是在… 升级?还是变异得更深了?
不能躺了!再躺下去,不是伤口感染烂掉,就是被这诡异的安静逼疯!必须动起来,搞清楚这艘船的状况,找到控制室或者通讯设备,哪怕只是确定自己的位置也好!
我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每动一下,新生的“鳞片”摩擦着旧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酸爽。扶着墙喘了半天,才勉强站稳。捡起地上那根之前用来别门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撬棍当柺杖,又检查了一下别在腰带上的金属吊坠(这玩意儿现在比什麽武器都让我在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抵门的货架。
门外走廊依旧昏暗死寂,只有我的脚步声和撬棍拖地的摩擦声在空旷的金属空间里回荡,传出老远,显得格外刺耳。能量视野开启到最低限度,扫描着四周。大部分舱室依旧是废墟,生命讯号稀少且微弱,但… 能量读数有些不对劲。空气中游离的辐射粒子浓度在缓慢升高,而且… 分布不均匀?好像有什麽东西在… 吸收或者散发能量?
我循着能量流动异常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走廊七拐八绕,到处是坍塌的管道和断裂的线缆,空气中的霉味和腐臭味越来越重。经过一个标着“环境控制室”的舱门时,我试着推了推,门锁死了。从观察窗往里看,控制台一片漆黑,萤幕碎裂,显然早就报废了。
妈的,这船烂得透透的。
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交叉口。这里看起来像是飞船的休闲区或者小型广场,摆放着一些固定在地上的、破烂不堪的桌椅和装饰性植物(早已枯死成化石)。正中央还有一个乾涸的、积满灰尘的喷水池。广场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已经熄灭的电子公告牌,萤幕上布满裂痕。
我的目光被公告牌下方,一个半开着的、标着“资料存取点”的金属柜台吸引了。也许… 里面有还没完全损坏的资料板?
我拄着撬棍走过去,柜台後面一片狼藉,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显示器零件。我在杂物堆里翻找,终於在一个倾倒的档案柜底下,摸到了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边角磕坏了的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萤幕漆黑,但外壳还算完整。
有戏!
我尝试按动侧面的开关,毫无反应。没电了。操!白高兴一场。
就在我沮丧地想扔掉这破玩意儿时,握在左手里的金属吊坠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能量顺着手臂流淌,汇聚到指尖。鬼使神差地,我将带着这股能量的指尖,按在了平板电脑的充电介面上。
嗡…
平板电脑的萤幕猛地亮起了一丝微光!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充满杂讯的启动介面!萤幕上方显示着残缺的字元:“… 浪… 号… 舰载日志… 片段… 错误…”
舰载日志!真的有用!
我心中狂喜,赶紧捧着平板,藉着萤幕微弱的光,仔细看去。介面极其卡顿,资料严重损坏,只能断断续续地读到一些碎片资讯:
“……星历… 无法识别… 遭遇… 未知引力异常… 导航系统… 失灵…”
“……动力核心… 输出不稳定… 维生系统… 逐步失效…”
“……船员… 出现大规模… 精神紊乱… 与… 肉体变异… 报告…”
“……隔离措施… 失败… 核心区… 沦陷…”
“……最後通讯… 警告… 远离… 座标… (资料损坏) … 污染…”
“……幸存者… 尝试啓动… 紧急跃迁… 结果… 未知…”
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萤幕彻底熄灭,无论我怎麽尝试,再也无法点亮。
我握着冰冷的平板,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这艘“流浪者号”根本不是简单的废弃货船!它遭遇了某种可怕的“未知引力异常”,导致系统崩溃,船员变异发疯!他们尝试了紧急跃迁,结果… 看来是失败了,或者跃迁到了更糟的地方?那个“污染”是什麽?船员的变异和这有关吗?
难怪这船上处处透着诡异!那些变异老鼠,发疯的机器人… 恐怕都是“污染”和变异的产物!那… 刚才听到的诡异声响…
就在我毛骨悚然之际,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比之前更加强烈!彷佛有什麽东西,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冷冷地盯着我!
我猛地转身,撬棍横在胸前,能量视野全力扫向感觉传来的方向——广场另一侧,一条通往飞船下层的、黑漆漆的维修通道入口!
通道深处,有什麽东西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佝偻的、彷佛由废旧零件和某种粘稠物质拼凑而成的影子,一闪而过!伴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不是老鼠!也不是机器人!是别的什麽东西!活的!
冷汗瞬间浸透後背!我握紧撬棍,死死盯着那个通道口,大气不敢喘。那东西… 好像没有立刻攻击的意思,只是… 在观察?
对峙了几分钟,通道里再没动静。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不能待在这开阔地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拄着撬棍,尽量不发出声音,缓缓退向来时的路。每一步都感觉背後凉飕飕的。
回到那个相对熟悉的储藏室附近,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这艘船是个巨大的棺材,里面不止我一个“活物”,而且其他的… 恐怕都不是善茬。
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我拿出那个金属吊坠。它依旧散发着冰冷的温度,表面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微光。方舟信标… 它把我送到这艘被“污染”的废船上,到底有什麽目的?难道这里… 有什麽东西是“萌芽协议”需要的?
或者… 这本身就是一个考验?一个… 筛选?
胡思乱想中,疲倦如同潮水般袭来。伤痛和紧绷的神经消耗了太多体力。我缩回储藏室角落,用撬棍重新别好门,抱着膝盖,努力保持清醒。
必须睡一会儿… 但绝不能睡死…
在半梦半醒的恍惚间,我彷佛又听到了那低沉的、来自飞船深处的金属刮擦声… 越来越近… 还夹杂着一种… 湿漉漉的、彷佛什麽东西在拖行的声音…
这一次,声音好像… 不止一个?
操… 这鬼船… 真他妈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