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山南麓，小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哲与两名手下呈三角阵型，将坐在石凳上的“陈半仙”死死围住。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陈半仙”——这位本名陈景瑞的老者，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那双向来被认为失明的眼睛，此刻竟透出一种洞悉世事的清明与诡异的平静。他手中的盲杖依旧轻轻点地，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最后的倒计时。
“别演了，陈半仙，或者说……‘管家’先生。”李哲冷笑一声，枪口微微下压，指向那台仍在发送信号的军用平板，“瞎子可玩不转这玩意儿。是你自己交代，还是等我‘请’你回去慢慢聊？”
陈景瑞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李哲，似乎能穿透院墙，看到那弥漫天地的大雾。他沙哑地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风起了，雾浓了，该来的，总会来。你们以为，抓住我这个老头子，就能阻止‘尘埃’落地吗？”
他话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让李哲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少他妈故弄玄虚！”李哲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那台平板电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平板的瞬间，陈景瑞动了！他看似老迈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盲杖并非用于探路，而是如同毒蛇般刁钻地向上一点，精准地敲向李哲手腕的麻筋！
李哲反应极快，缩手侧身，避开这一击，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扣向陈景瑞的肩膀。两名手下也立刻上前协助。
然而，陈景瑞似乎并不以格斗见长，一击不中，便不再反抗，任由李哲将他双臂反剪，按在石桌上。但他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信号……停了吗？”李哲喘了口气，厉声问道。
一名手下立刻检查平板，脸色骤变：“哲哥！信号还在发射！而且……而且模式变了！从持续发射变成了……倒计时脉冲信号！还剩……三分钟！”
倒计时！
李哲头皮一阵发麻！这老王八蛋刚才是在拖延时间！他发送的根本不是什么实时引导指令，而是一个预设好的、延迟启动的最终指令！目标是什么？是清漪园？是正在转运途中的赵明？还是……武汉的某个其他地方？
“说！倒计时结束会怎么样？！”李哲死死按住挣扎的陈景瑞，枪口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陈景瑞被按在冰冷的石桌上，脸扭曲着，却依旧在笑，声音断断续续：“呵呵……尘埃……归于大地……所有的痕迹……都会被覆盖……‘五指山’……岂是你们……能撼动的……”
***
清漪园内的交火声在达到一个顶峰后，骤然停歇了一瞬，随即变成了零星的、逐层逐屋的清剿战斗。
程磊协调的快速反应分队如同神兵天降，从外围切入，与猎犬、山鹰带领的内部安保力量里应外合，迅速扭转了战局。渗透进来的武装分子虽然精锐，但在绝对的火力和人数优势，以及早有准备的防御体系面前，终究未能突破最后的主楼防线。
指挥中心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林薇在吴峰和几名贴身保镖的护卫下，走了出来。走廊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墙壁上布满弹孔，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抢救伤员、清理现场。
“林总，渗透进来的十二名武装分子，击毙七人，俘虏五人。我方三人轻伤，无人阵亡。”猎犬快步走来汇报，他手臂上缠着临时止血带，脸上还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杀气，“俘虏正在审讯，初步判断是境外雇佣兵，受雇于一个匿名账户。”
林薇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走廊，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她知道，这仅仅是瓦解了对方针对她个人的一次斩首行动，真正的核心——“尘埃计划”并未解除。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通讯器再次响起，是李哲！而且传来了那个令人心悸的消息——倒计时脉冲信号，还剩三分钟！
“目标不明！陈景瑞不肯说！”李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三分钟！目标不明！这比已知的威胁更加可怕！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陈景瑞的隐喻，“尘埃归于大地”，“覆盖所有痕迹”……“五指山”……利用大雾……
突然，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覆盖所有痕迹……大雾……”她猛地抓住吴峰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快！联系环保部门！应急管理办公室！查询武汉全市，尤其是沿江地带，今天晚上有没有计划中的，或者异常申报的……**大规模消毒、杀菌、或者化工粉尘喷洒作业！**”
“尘埃……物理意义上的尘埃！如果是携带了毒素或者病毒的生物\/化学粉尘，借助这场大雾进行扩散喷洒……”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这才是真正的“尘埃计划”！覆盖整个城市，造成大规模公共卫生事件，彻底抹去所有痕迹，或者说，制造前所未有的混乱！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被这个推测惊呆了。
吴峰立刻扑向操作台，动用一切可用的权限进行查询。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分钟！
“查到了！”一名技术人员几乎是吼出来的，“江对岸，江北工业园区的‘科洁化学’——我们之前的供应商之一！他们在一个小时前，以‘厂区管道例行灭菌’为由，申报了今晚使用无人机群，在厂区及周边三公里范围内喷洒一种新型环境消毒剂！审批已经通过了！”
科洁化学！正是当初断供薇澜的生物降解聚合物的那家供应商！他们被“五指山”渗透和控制了！
而江北工业园区，紧邻长江，下风口就是人口密集的汉口区域！如果所谓的“消毒剂”是某种致命毒素……
“立刻通知警方和应急部门，强制取消科洁化学的喷洒作业！封锁该区域！疏散人群！”林薇几乎是嘶吼着下令。
三十秒！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但，来得及吗？无人机群是否已经起飞？信号能否被拦截？
十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五秒！
李哲那边的通讯里，传来他疯狂的咆哮和陈景瑞歇斯底里的笑声。
三、二、一……
倒计时归零。
屏幕上的脉冲信号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指挥中心。
几秒钟后，吴峰接到了紧急回电，他听着电话，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紧张慢慢变为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拦截成功了……”他放下电话，声音有些沙哑，“警方和环保部门的联合行动队就在科洁化学附近待命，接到我们消息后立刻冲了进去，在无人机即将起飞的最后一刻，强行切断了控制电源，扣押了所有设备和待喷洒的‘消毒剂’样本。经现场快速检测……那根本不是消毒剂，而是一种高浓度、具有强致敏性和神经毒性的复合化学粉末！一旦在大雾中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中心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声。
阻止了！他们终于在最后关头，阻止了这场可能造成数万人伤亡的惊天阴谋！
林薇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幸好吴峰及时扶住了她。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此刻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陈景瑞呢？”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通讯那头，李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狠厉：“老东西看到计划失败，想咬毒自尽，被我卸了下巴。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躺着呢。放心，他死不了，该吐的东西，一点都少不了。”
结束了。第五卷的核心危机，“尘埃计划”，终于被彻底粉碎。
然而，林薇的心中并没有感到轻松。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浓得化不开的大雾。雾气的背后，那个被称为“五指山”的庞大阴影，似乎只是被暂时击退，并未伤及根本。科洁化学、星火基金会、东山资本……这些露出的爪牙，都指向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敌人。
“五指山……”林薇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这场弥漫江城的迷雾终将散去。
但一场波及更广、层级更高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