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宁静仿佛一个短暂的休止符，乐章很快便要继续。就在林薇与赵明在滇池畔分析局势的同时，另外三条战线上的进展，正如同汇入大江的支流，不断丰富和修正着他们对“五指山”的认知地图。
第一条线，程磊的“正道”审讯与金融追踪。
军方看守所内，陈景瑞面对的不再是李哲那种充满压迫感的江湖手段，而是程磊协调来的、精通心理学与情报分析的专家团队。审讯室的灯光柔和，温度适宜，审讯者语气平静，却句句直指要害。
数日的僵持后，陈景瑞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或许不惧肉体上的痛苦，但在这种持续不断、抽丝剥茧般的心理攻势下，那种掌控感丧失所带来的焦虑开始侵蚀他的意志。
他最终没有供出“五指山”的核心架构或首脑，但吐露了几个关键信息片段：
第一，他与上线联系，并非单向指令，偶尔会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基于特定古典音乐论坛的插件进行加密文本交流。这个插件的数据流，最终指向的Ip地址，经过层层跳转后，有一个曾短暂出现在上海陆家嘴金融区的某栋顶级写字楼，与东山资本的办公地点相隔不远，但并非同一处。
第二，他确认，“尘埃计划”选在武汉，一方面是因为地理和气象条件合适，另一方面，是因为“山上的老爷”认为，薇澜在华中地区的拓展，尤其是林薇表现出的韧性，已经成了一个“需要被重新校准的变量”。
第三，他隐晦地提到，“新的舞台已经搭好，不在江城，而在……东边的大海之滨。”
这些信息，与林薇赵明的推测相互印证，进一步将矛头指向了上海。
与此同时，程磊手下的金融分析团队，对东山资本的背景进行了更深入的挖掘。这家资本异常低调，公开信息极少，但其投资组合却显示出一种精妙的协同性：从无人机公司（深蓝数据），到生物检测技术，再到一些看似不起眼但拥有特殊物流渠道的跨境贸易公司……仿佛在构建一个完整的、从研发、生产到投放的闭环生态。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财务投资者。”程磊在加密通讯中向林薇通报，“他们的布局具有强烈的战略目的性。而且，其资金流入流出的某些模式，与周先生之前提到过的、涉及跨境洗钱的某些手法存在‘家族相似性’。”
第二条线，李哲的“江湖”探查与地下清理。
李哲在武汉的行动更为直接和高效。他利用陈景瑞这条线，顺藤摸瓜，开始清理“五指山”在华中地区的地下关联网络。几个为陈景瑞提供过信息或便利的本地帮派头目，要么“意外”失踪，要么主动向李哲投诚，交出了他们掌握的一些零碎信息。
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描绘出“五指山”在地下世界活动的一个侧面：他们出手阔绰，但要求绝对服从和保密；他们似乎对各地的港口、物流枢纽以及废旧工业区特别感兴趣；而且，他们招募人手时，偶尔会流露出对具备化学或生物相关知识背景人员的偏好。
“妈的，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李哲在通讯里骂骂咧咧，“搞风水的，玩金融的，现在连收破烂的码头和化工厂都不放过？老子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囤积各种乱七八糟的‘原料’和‘通道’？”
他还带来了一个关于马小军（河童）的消息。那个在汉正街仓库被发现的家伙，在“尘埃计划”失败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他留下的通讯设备都是无法追踪的一次性产品，线索暂时断了。
第三条线，周慕白的“高位”情报与国际视野。
周慕白提供的信息依旧碎片化，但价值极高。他确认了流向加州生物实验室的资金，最终注入了一个名为“普罗米修斯之子”的尖端基因编辑项目。这个项目的公开研究方向是治疗某种罕见遗传病，但其部分实验数据和成果，却有流向一些背景复杂的私募基金和离岸公司的迹象。
“值得注意的是，”周慕白补充，“我们监测到，就在‘尘埃计划’失败后不久，‘东山资本’位于香港的一个关联账户，向一个与沃森国际亚太区总裁莎拉·沃森关系密切的‘时尚咨询’公司，支付了一笔数额可观的‘顾问费’，时间点非常微妙。”
这笔“顾问费”，像是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将国内的东山资本与国际的莎拉·沃森更紧密地联系了起来。
滇池畔，同盟会议。
所有的信息，通过加密渠道，汇聚到昆明翠湖疗养中心。
林薇、程磊、李哲、周慕白（以语音形式），进行了同盟成立后的第一次正式情报汇总与分析会议。
“综合来看，”林薇总结道，“‘五指山’是一个结构复杂、图谋巨大的组织。他们在国内，通过东山资本进行金融布局和资源整合，利用陈景瑞这类人物作为节点进行控制和执行，其触角延伸至金融、化工、数据、物流乃至地下世界。在国际上，他们与沃森国际这样的巨头可能存在利益捆绑，并投资于前沿生物技术领域。”
“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商业竞争。”程磊接口，“从‘环境攻击测试’到布局生物基因技术，再到对港口物流的特殊关注，他们所图甚大，可能涉及……更宏观层面的影响力甚至威慑力。”
“管他图什么，动了老子的地盘，就得付出代价。”李哲语气凶狠，“上海那边，我有些人脉，虽然水更深，但也不是插不进去手。”
周慕白最后发言，声音冷静如初：“上海是国际金融中心，也是情报交汇之地。‘五指山’在此经营必然更深，但同样，机会也更多。建议林总此行，明面上以商务活动为掩护，重点接触东山资本和沃森国际，试探虚实。我们会在外围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持和安全警戒。”
战略方向就此确定：林薇带队，明修栈道，前往上海，直面对手的经济与商业核心。同盟的其他力量，则在暗中提供支持，暗度陈仓。
会议结束，通讯切断。
林薇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夜色中的滇池漆黑如墨，唯有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星辰般闪烁。
武汉的战役结束了，但那场大雾仿佛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转移了阵地，即将笼罩在黄浦江上空。
赵明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她：“这是我根据已知的毒素成分和那个‘普罗米修斯之子’项目公开数据，做的一些交叉分析推测。虽然不成熟，但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林薇接过资料，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关切与支持。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熟悉的战意。
“准备一下，”她对身后的吴峰说道，“我们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