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孙卫东站在办公桌前，胳膊上的绷带虽然拆了，但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还很明显。
他没坐，手里捏着一份市场简报。
“望哥，省城那边，情况不太对。”
陈望从文件上抬起头。
“说。”
“可口可乐这个月突然加大了促销力度。”
孙卫东把简报递过去。
“他们在五大百货商场门口搞‘清凉一夏’活动，买大瓶可乐送印着他们商标的玻璃杯，杯子质量不错，挺多人冲着杯子去买的。”
“电影院门口，周末全天免费派发小杯可乐。”
“还跟市里的工人文化宫合作，搞什么‘有奖知识竞赛’，奖品全是他们的产品。”
陈望快速扫了眼简报。
数据很直观。
“冰岚”在省城的周销量，环比下降了百分之八。
而主要竞品的销量，上升了百分之十二。
“咱们的反应呢？”陈望问。
孙卫东脸上露出苦笑。
“我报了促销方案，申请五万块市场费用，打算在重点影院和商场搞‘买冰岚送电影票’或者‘第二瓶半价’。”
“沈总那边……卡住了。”
陈望眉头微皱。
“理由？”
“说我的预算明细不够清楚，费用效果比预测不合理，让我重新做。”
孙卫东吸了口气。
“我改了三次，交上去三次。”
“每次都能挑出新问题。”
“最后一次，沈总直接问我，如果这次促销效果不如预期，后续补救方案是什么？对全年销售利润的影响评估做了没有？”
他摇了摇头。
“望哥，市场是打仗，战机稍纵即逝。”
“等我把这些表格、报告、预测全都做完美，人家早就把阵地占完了。”
陈望没马上说话。
他点了支烟，走到窗前。
窗外，罐头车间的厂房静悄悄的。
那是刚投产不到两个月的“北厨”罐头生产线，主要做水果罐头。
“卫东，沈墨有他的道理。”陈望背对着他，“集团现在摊子大了，花钱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
“每一笔投入，都要看到回报。”
孙卫东急了。
“可现在是特殊时期！”
“对手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们在抢我们的年轻人，抢我们的渠道，抢我们的口碑！”
“如果我们不反击，等他们站稳了，再想打回去，代价会更大！”
陈望转过身。
“你的方案，最终批了多少？”
“两万。”孙卫东咬着牙，“而且只能用在三个试点商场，还要配合详细的客流量监测和购买转化分析。”
“沈总说，这是‘试点测试，数据驱动’。”
陈望沉默了片刻。
他能理解沈墨。
现代企业管理，确实需要数据，需要理性，需要控制风险。
但他也能理解孙卫东。
市场如战场，有时候就得靠直觉，靠魄力，靠敢打敢拼。
“两万就两万。”陈望最终说，“先把试点做好，拿出过硬的数据。”
“如果效果好，我再批后续费用。”
孙卫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是。”
他转身要走。
“等等。”陈望叫住他，“胳膊怎么样？”
孙卫东活动了一下手臂。
“没事了，就是阴天下雨还有点酸。”
“以后出门，多带两个人。”陈望看着他，“安全第一。”
孙卫东点点头。
“知道了，望哥。”
他离开办公室，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陈望坐回桌前，拿起那份市场简报，又仔细看了一遍。
对手这次的反扑，比他预想的要快，要狠。
“冰岚”刚站稳脚跟，他们就立刻加大火力。
这是不想给北极光任何喘息的机会。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内线。
陈望接起来。
“陈总，罐头车间那边……有点情况。”
电话是生产副厂长打来的，声音有些迟疑。
“说。”
“就是……这两天，陆陆续续有经销商退货。”
“说咱们的罐头，有些胀罐，有些味道不对。”
陈望心里一沉。
“数量多少？”
“不多，大概三十来箱，都是最近半个月出的货。”
“但……影响不好。”
陈望立刻站起身。
“我过去看看。”
……
罐头车间在厂区东侧，是新盖的厂房。
白色外墙，蓝色屋顶，看起来干净整齐。
但此刻，车间主任老赵正站在仓库门口，额头上全是汗。
他面前堆着二十多个纸箱，都开着封。
里面是一瓶瓶玻璃罐装的水果罐头。
黄桃的，山楂的，什锦的。
但仔细看，能发现有些罐头的盖子微微鼓起。
有些标签被里面渗出的汁水浸湿了。
陈望蹲下身，随手拿起一瓶黄桃罐头。
盖子已经有些松动。
他用力拧开。
“嗤——”
一声轻响，一股带着淡淡酸味的气体冒出来。
里面的糖水有些浑浊，黄桃的颜色也变得暗淡。
“什么时候发现的？”陈望问。
老赵擦了把汗。
“前天开始，有经销商打电话反映。”
“我们当时以为是运输磕碰，没太在意。”
“但今天早上，一下退回来二十多箱。”
“我让人抽样检查，发现……问题不小。”
他指着那些罐头。
“胀罐的，肯定是里面坏了，产气了。”
“没胀罐的，有些开罐后味道也不对，像是……发酵了。”
陈望脸色沉了下来。
“质检报告呢？”
“在这儿。”老赵递过来几张纸。
陈望快速浏览。
水分活度、ph值、微生物指标……
好几项都超标了。
“我们的杀菌工艺，不是按标准来的吗？”陈望问。
“是按标准来的。”老赵解释，“水浴杀菌，温度时间都够。”
“但……可能水果原料批次有差异，有些带菌量高。”
“也可能封口环节有微小瑕疵，二次污染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要保证完全不出问题，按现在的工艺……可能得加大防腐剂的用量。”
“但咱们的配方，是周师傅定的，强调‘少添加’。”
陈望盯着那些问题罐头。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
更是品牌问题。
“北厨”罐头刚上市，主打的就是“家庭味道，安心食用”。
如果第一批产品就大面积出现质量问题，那这个牌子就砸了。
对手会怎么宣传？
“北极光连罐头都做不好，还敢说自己的饮料天然健康？”
光是想想，陈望就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退货，全部封存。”他下令，“同一批次的产品，立刻下架，通知经销商暂停销售。”
“是！”
“召集技术部、生产部、质检部，半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开会。”
“我马上通知！”
陈望又拿起一瓶问题罐头，仔细看了看标签。
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前。
保质期标的是十二个月。
结果一个月就出了问题。
这要是流到消费者手里……
他不敢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