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在林间空地,我盯着那条被重新点亮的通道,脚下碎石微微发烫。苏瑶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很轻,但我知道她没放松。那两名被封了灵脉的魔宗弟子瘫坐在地,嘴角还带着血,眼神却死死盯着洞口方向。
我走过去,一把扯下其中一人腰间的令牌。黑铁质地,表面光滑无纹,入手冰凉。另一人猛地挣扎了一下,被苏瑶一掌按住肩头,动弹不得。
“你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苏瑶低声说。
“不只是嘴。”我闭上眼,眉心微热,神瞳缓缓开启。一缕细若游丝的感知顺着赵天霸残留的气息追去,刚触到那股魔气的尾端,识海里突然传来刺痛——一道暗红色的符印在虚空中炸开,像是早有预设的警戒。
我收回神识,睁开眼。
“有反窥禁制。”我说,“再往前探,会惊动更上面的人。”
苏瑶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镜面不大,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她指尖轻抚镜背,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镜光渐渐泛起一层银晕。她将镜面对准其中一个俘虏的额头,光晕缓缓渗入。
那人身体一僵,瞳孔骤然放大。
我看见了。
镜中浮现出一片焦黄的草田,泥土泛着暗绿,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群衣衫破烂的人跪在地上采药,背后站着几个穿黑袍的监工。远处一块石碑上刻着“南岭凝气园”五个字,已被藤蔓半掩。
画面一闪而过。
苏瑶收回铜镜,脸色有些发白。“他们不是来抢的。”她喘了口气,“是收成。每年这个时候,凝气草成熟,魔宗就开始收割。”
我盯着手中的令牌,指节收紧。
“谁管这片区域?”
俘虏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竟想咬舌自尽。我抬手一点,封住他发声的经络,力道不重,但足够让他说不出话。
“别浪费力气。”我看向另一个,“你们拿的是什么级别的令?调度范围多大?”
那人眼神闪躲,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同伴腰间。
我低头,把令牌翻过来,掌心真元缓缓注入。刚一接触,令牌表面忽然传来轻微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转动。我立刻收手,神瞳再次开启,这一次只用最低频率扫过——一道极细的六芒星阵纹在令牌内部浮现,每三息变换一次角度,规律得像某种计时机关。
“不能硬来。”我说,“这东西会报警。”
苏瑶将铜镜举到月光下,调整角度,让镜面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束,正好落在令牌表面。银光流动间,那块黑铁忽然泛起淡红纹路,如同被唤醒的血脉。
字迹浮现。
“玄风外门·丙等执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可调用辖内三处草田、五名杂役、运输车一辆,每月申领晶石三百。”
我冷笑一声。
“三处草田?边城周边我知道的就不止这些。”我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形图,铺在地上,用树枝在几个位置画圈,“祖祠传送阵下面那片被毁的,是凝气草主产区之一。还有西坡荒谷、北岭断崖——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散修采药点,现在全没了动静。”
苏瑶凑近看:“你是说,他们把能产药的地方都划进去了?”
“不止。”我指着令牌,“一个丙等执事就有这权限,那乙等呢?甲等呢?上面还有没有更高的?这根本不是临时占场,是早就建好了规矩,一层一层往下压。”
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拨开令牌上的红纹,对着月光仔细看:“这阵纹结构……我在家族典籍里见过。是‘流转锁频阵’,专门用来防止外力破解信息。但有一个破法——用同源灵力反向共振。”
“怎么试?”
“我的灵力不行。”她说,“但你刚才用神瞳扫描时,它有反应。你是唯一能让它显形的人。”
我重新握住令牌,闭目凝神。这一次不再注入真元,而是让神瞳的波动顺着经脉缓缓流向手掌,像水流渗入沙地。令牌开始发烫,内部的六芒星阵旋转速度变慢,某一瞬,所有纹路同时停顿。
就在这刹那,我猛地睁眼。
整块令牌表面红光大盛,浮现出新的文字:“调度令可叠加,越级申报需执事双签。本月南线三园收成已并入东仓,由戊字队押运,三日后启程。”
我松开手,令牌恢复原状,但那些字已经刻进脑子里。
苏瑶皱眉:“他们要把所有草药集中起来?”
“不是集中。”我摇头,“是转移。一旦运走,边城本地的凝气丹供应就会断。散修、小宗门、甚至一些城卫军,都得断药。”
她眼神一沉:“这是断根。”
“目的就是让所有人低头。”我说,“要么投靠魔宗,要么饿死在修炼路上。”
林间风忽然停了。
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短促而尖利。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地图,用树枝把几处草田连成一条线,又从东仓位置画出一条通往城外的路径。整张图看起来像一张蛛网,而我们站在边缘。
“强抢不行。”我说,“他们既然敢明着收,肯定有重兵护送。而且我们现在动手,等于直接暴露。”
苏瑶点头:“那你打算?”
我摩挲着令牌边缘,忽然笑了下。
“他们封锁明面资源,那就走暗的。我修过阵,也拆过禁制,黑市里总有缺人手的地方。”
她看着我:“你知道黑市?”
“不知道。”我说,“但我有手艺。只要地方够隐秘,只认本事不问来历,就能换到东西。”
她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片,放在掌心。铜片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
“我可以带你去。”她说,“但只能走夜路,不能用真名,也不能暴露来历。”
“没问题。”我站起身,把令牌收进怀里,“明天一早动身。”
她抬头看我:“今晚呢?”
“守着他们。”我指了指两个俘虏,“不能放,也不能杀。杀了会惊动上面,放了他们会报信。”
苏瑶走到石窟前,用铜镜在入口处布了一层薄光,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她做完这些,走回来坐在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没说话,但手一直按在袖口,随时准备出手。
我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剑纹玉佩。它贴着胸口,温度比平时高了一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把它放在地上,和令牌并排放着。
玉佩安静,令牌微烫。
我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忽然,玉佩边缘闪过一丝金光,极淡,一晃即逝。几乎在同一瞬间,令牌上的红纹也轻轻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触动。
我伸手把玉佩拿起来,贴近令牌。
没有爆炸,没有异响。
但就在两者相距不到一寸时,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