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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珠砸在镜湖水面,溅起的水花足有半掌高,再落回时又撞碎一圈圈涟漪,搅得整片湖像沸腾的墨汁。乌云在天际翻滚成漩涡,电蛇劈开云层的瞬间,能清晰看见云层后泛着诡异紫光的裂隙 —— 那是心宁境空间不稳定的征兆。雷声不是炸开的,是碾过的,沉闷地滚过天际,震得孤亭的木柱都在微微发抖,梁上悬着的青瓷灯晃得厉害,昏黄的光在雨幕里切出细碎的亮线。

沈星站在亭心,浑身早被雨水浇透,黑色长发紧贴着脸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可她丝毫没在意寒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左肩的红印上 —— 那印记今晚格外灼热,不是往常的刺痛,是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流在皮肤下涌动,像把熔化的星子裹进了血脉,每一次搏动都与湖心的能量场共振。

她刚从 “意识回流” 的混沌里挣脱。

红衣女子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还在脑海里冲撞:苏晚将婴儿的她塞进研究员怀里时颤抖的指尖、高父注射器里蓝光的诡异光泽、十七次死亡场景里飞溅的血与花瓣…… 最清晰的,是每一次闭眼时,都有个模糊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哪怕看不清脸,那道轮廓也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

是陆野。

不是现在这个总把情绪藏在眼底的他。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校服的少年,站在教室后门,阳光落在他肩上,眉心那道淡红痕像朵小小的花;是战火里披着破斗篷的男人,把她护在断墙后,自己的后背被弹片划开长口子,却笑着说 “没事”;是雪夜里抱着她走在结冰的湖面上的影子,体温一点点变冷,最后只留下一句 “别忘了琴声”,就化作光点散在风里。

可最让她呼吸停滞的,是花房里的画面。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碎成满地金屑,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星野花的混合香气,暖得让人犯困。五岁的她扎着羊角辫,蹲在木架前,小手握着洒水壶,笨手笨脚地往花盆里浇水,水顺着盆沿流到地上,弄湿了裙摆也不管。旁边站着的男孩比她高半个头,穿着蓝色小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耐心地把她的手往根茎处引:

“要顺着根浇,不能急呀。” 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却带着超出年龄的认真,指尖碰过她的手背时,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花,“星野花很敏感,能听懂你的心跳,你慌了,它就不肯长了。”

她仰头看他,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哥哥,你会一直陪我浇花吗?”

男孩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却藏着一丝不该有的沉重:“会啊。不管你后来去了哪里,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

画面在这时骤然碎裂,像被打碎的镜子,无数碎片里都映着男孩最后那个笑容。

沈星猛地睁开眼,雨水混着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的冰凉压不住心口的滚烫 —— 那不是幻觉,不是潜意识编造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是被轮回掩盖的、最原始的羁绊。

“那不是梦……” 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却带着确定的坚定,“我们早就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陆野站在亭柱旁,距离她不过三步,却像隔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黑色风衣也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右手始终攥着那枚铜纽扣,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星纹。自从昨夜《归心》的旋律在湖面散开,这枚纽扣就没再冷却过,始终带着接近体温的暖意,像颗小小的心脏,在他掌心跳动。

听到沈星的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雨珠从他的额发滴落,砸在眼睑上,他却没眨眼,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惊讶,有释然,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痛苦,像怕被她看穿的秘密。

“你说得对。”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被雨声滤过,多了几分沙哑,“我们不是第一次相遇。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

“你们俩疯了吗?!” 沈月撑着黑伞冲进亭里,伞沿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淌,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这种天气还待在湖边?高府的监控系统半小时前就全面启动了,我刚才在林子里看到了黑衣人的踪迹,至少有六个,正呈扇形往这边包抄!”

她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紧接着是枝叶剧烈晃动的窸窣声,地面甚至传来轻微的震颤,像有什么重物在快速移动。那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雨幕里一道模糊的黑影,快得几乎连成了线。

阿毛瞬间炸毛,浑身黑毛竖得像钢针,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猛地蹿到沈星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银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尾巴绷得笔直,像根拉满的弓弦。

“不止六个。” 陆野眯起眼,指尖的铜纽扣突然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周围能量场的波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星髓冷香 —— 是高父培养的 “影卫”,专门用来追踪星髓携带者,“至少八个,分四个方向逼近,目标很明确,就是这里。”

沈星却没看那些潜在的威胁。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湖面,落在对岸那片被藤蔓覆盖的废墟上 —— 那是母亲苏晚当年研究星野花的实验花房遗址,早在第三次轮回时就被高父下令烧毁,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枯黑的木架上缠着厚厚的常春藤,在暴雨里像狰狞的鬼影。

可就在刚才黑影闪过的瞬间,她分明看见废墟二楼的窗边,站着一道佝偻的身影。

那人穿着灰袍,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手里提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光很弱,却在雨幕里异常醒目。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灯笼的光映着他的侧脸,能看到满脸的皱纹,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召唤什么。

是守灯人。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沈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左肩的红印也跟着灼热起来,像是在印证她的判断。

“我们得去那儿。” 她伸手指向花房遗址,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

“你说什么?” 沈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提高声音,“现在?外面全是影卫,去那里就是自投罗网!而且那地方早就被高父设了结界,进去容易,出来难!”

“就是因为影卫来了,才更要现在去。” 沈星转头看向陆野,眼神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清明,“你应该能感觉到,轨迹偏移率又上升了。刚才那道黑影出现时,我肩上传来的共振更强烈了 —— 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时间线,想让我们提前抵达本该在第七轮回末尾才能接触的地点。”

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能感觉到,从昨夜《归心》奏响开始,心宁境的能量场就一直在异常波动,轨迹偏移率的数值像失控的指针,在他感知里不断攀升,现在已经突破了 15%—— 这比推演里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

“所以…… 是‘他’出现了。” 陆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守灯人真的存在,他在引导我们。”

沈星用力点头:“他不是传说,也不是母亲编造的保护色。他是真实活着的见证者,记录每一轮回的开始与终结,守护每一次重启的锚点。刚才湖边的异动,还有那道身影,都是他在给我们信号。”

风突然停了。

下得正急的暴雨也诡异地收住,雨珠悬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天地间陷入一种死寂,连远处的雷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青瓷灯偶尔晃动的轻响,还有湖心传来的、极轻微的能量搏动声。

就在这时,平静下来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一圈圈极有规律的涟漪。那些涟漪不是杂乱的,而是顺着某种轨迹排列,渐渐在水面织出一行古篆字 —— 墨色的水痕组成的笔画,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寅时三刻,门启。”

亭里的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这是心宁境百年难遇的 “显迹现象”—— 只有当时空节点发生重大偏移,或者有足以改变轮回的事件即将发生时,天地本身才会留下这样的提示,像是命运在纸上写下的注解。

沈月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星纹玉佩,玉佩表面的纹路正泛着淡金的光,与湖面上的古篆遥相呼应。“寅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 她抬头看向沈星,语气里的反对已经变成了担忧,“我们需要准备,至少得确认花房那边的结界弱点,还有影卫的动向……”

“没时间了。” 沈星打断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眼神坚定,“高父肯定也感知到了显迹,他会比我们更快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进入花房,找到守灯人留下的线索 —— 那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对抗高父的机会。”

陆野攥紧掌心的铜纽扣,纽扣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像是在呼应沈星的决心。他看向沈月,点头道:“她是对的。显迹出现的瞬间,高府的监控系统就会锁定这里,我们留得越久,越危险。现在出发,还能借着夜色和刚停的暴雨掩护。”

沈月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将玉佩塞进沈星手里:“这枚玉佩能暂时屏蔽星髓波动,避免被影卫的探测器发现。阿毛能追踪守灯人的气息,让它带路。”

阿毛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对着湖面的方向低吠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亭外走去,尾巴尖的银芒在夜色里像盏小小的灯。沈星握紧玉佩,跟着阿毛走出孤亭,陆野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湖边的树林里,只留下空荡荡的孤亭,还有湖面上渐渐消散的古篆水痕。

花房遗址比远处看起来更破败。

烧焦的木梁歪歪斜斜地搭在断墙上,有些地方还挂着未烧尽的布料,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招魂的幡。常春藤爬满了大半面墙,墨绿色的叶子间偶尔能看到残留的星野花痕迹 —— 是被烧焦的花瓣,嵌在砖缝里,还能辨认出淡淡的猩红。

阿毛在废墟前停下,对着地面嗅了嗅,然后用爪子扒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星髓特有的冷香扑面而来,洞口边缘刻着细小的星纹,与沈星肩上传来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

“这是密道。” 陆野点燃随身携带的荧光棒,淡绿色的光照亮了洞口内部,“应该是苏晚当年留下的逃生通道,直接通向地下实验室。”

沈月弯腰检查洞口的星纹:“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没有高父的结界标记,守灯人应该清理过这里的痕迹。”

三人依次进入密道,阿毛走在最前面,荧光棒的光在狭窄的通道里投下长长的影子。通道壁上布满了青苔,指尖蹭过能感觉到滑腻的粘液,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放着早已熄灭的火把 —— 显然是当年有人定期维护过这里。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比想象中更完整。墙壁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布满了泛着淡蓝微光的星纹电路,那些电路像活的脉络,顺着墙壁延伸到中央的圆形祭坛上。祭坛由白色的玉石打造,上面刻着十二道深浅不一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放着一样信物:半块银饰碎片、古镜的残片、沈星胎记的拓印、《归心》的琴谱残页……

而祭坛正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晶体。

那晶体通体呈淡紫色,形状像一朵半开的星野花,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在流动,每一次纹路闪烁,都会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与沈星肩上传来的共振完美契合。

陆野盯着那枚晶体,心脏骤然收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是…… 初代星髓核心?不对,初代核心的能量波动更狂暴,这个更温和,却更纯粹。”

沈月走到祭坛旁,仔细观察着晶体的纹路,又对比了墙上的星纹电路,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不是初代核心,比那更原始。这是‘记忆原点’—— 所有轮回开始的地方,是苏晚当年用自己的阴核碎片和沈星的阳核气息,共同凝练出的‘种子’。”

她指向祭坛后方的一块黑色石碑,石碑上刻着几行娟秀的字迹,是苏晚的笔迹,虽然经过了百年,却依旧清晰:

“以吾女沈星之名,立此归墟锚点。

若她迷失于轮回之海,若她遗忘初始之忆,

请以此心为灯,引她归来,见此碑者,护她周全。”

沈星缓缓走到石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刻痕。石碑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熟悉的星髓暖意,与她肩上传来的灼热相互呼应。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靠近花房遗址,心跳都会变得紊乱,为什么看到这些星纹会觉得亲切 —— 这不是空间的吸引力,是血脉深处的共鸣,是母亲留下的、跨越百年的呼唤。

“母亲把我送进轮回时,就留下了这颗‘记忆种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颤抖,“只要我触碰到它,就能唤醒真正的初始记忆 —— 关于我是谁,我来自哪个时空,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创造心宁境,还有我们必须终结这场轮回的真正原因。”

陆野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想要触碰晶体的动作。他的掌心很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不能碰。记忆原点的能量太纯粹,一旦激活,你的意识会直接暴露在所有轮回的残影之下。那些痛苦的死亡记忆、被抹去的情感、被背叛的画面,都会一股脑地涌入你的意识,稍有不慎,你就会被这些记忆吞噬,变成没有自我的‘无面影’。”

他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甚至有些失控。他想起第七次轮回时,有个和沈星相似的 “容器” 也曾试图激活记忆原点,最后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怨灵,还是他亲手终结了对方的痛苦。他不能让沈星重蹈覆辙。

沈星却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清澈却坚定的笑。雨水留下的痕迹还在她脸上,却没挡住她眼神里的光:“我知道危险。可如果我不去面对这些记忆,不去找到真相,就永远只是高父安排好的棋子,永远只能在轮回里被动地生死。我要知道所有真相,哪怕代价是疯掉,哪怕会变成无面影,我也想知道母亲当年的苦衷,想知道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

她轻轻挣开陆野的手,指尖悬在记忆原点前,能清晰感觉到来自晶体的、温和的吸引力。那些流动的纹路在她眼前闪烁,像母亲温柔的眼睛,在无声地呼唤她。

“陆野,你还记得花房里的那个男孩吗?” 她忽然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他说会一直找我,不管我记不记得他。现在,我想记起来,想记起我们所有的过往,哪怕那些过往里满是痛苦。”

话音落下,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枚记忆原点。

刹那间 ——

强光骤然爆发!

淡紫色的光芒从晶体中扩散开来,瞬间将整个地下实验室染成一片纯白,陆野和沈月被迫闭上了眼睛,连阿毛都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用爪子捂住了眼睛。沈星的身体缓缓悬空而起,双眼翻白,意识再次被抽离,口中却开始无意识地哼唱起来,声音轻柔却坚定,正是那首贯穿了无数轮回的童谣:

“镜湖月,照花眠,忘了归期忘了年。

铜扣藏,星野连,等你归来再相见。”

与此同时,心宁境的各个角落,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能量异动。

高府地底密室里,高父正盯着水晶球里的画面 —— 画面里原本显示着花房遗址的监控,此刻却被一片纯白覆盖。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惧:“不好!她提前触发了记忆原点!快,启动干扰程序,切断她和原点的连接!”

站在控制台前的研究员立刻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可屏幕上却不断弹出红色的警告框,所有指令都显示 “无法执行”。更诡异的是,水晶球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淡紫色的光从裂痕里渗出来,与记忆原点的光芒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高父怒吼着冲到控制台前,一把推开研究员,亲自操作起来,可无论他输入什么指令,屏幕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开始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老…… 老爷!” 另一名研究员抱着一台便携式探测器,脸色惨白地跑过来,“所有外部指令都被屏蔽了!探测器显示,是有一股来自实验室内部的能量,切断了我们和所有监控设备的连接,而且…… 而且这股能量的波动,和守灯人的标记完全一致!”

高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控制台的边缘:“不可能!守灯人百年前就该消失了!除非…… 除非苏晚当年根本没杀死他,而是和他达成了协议!”

他猛地想起多年前在苏晚实验室里找到的半张纸条,上面写着 “守灯人执灯,吾女归位”,当时他只当是苏晚的疯话,现在才明白,那是她早就布下的局。

镜头转回花房遗址外。

那道灰袍身影依旧站在废墟的窗边,手里的幽绿灯笼轻轻晃动。他抬起头,望向地下实验室的方向,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灯笼的光映着他胸前挂着的铜纽扣,与陆野掌心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这枚纽扣上,刻着更古老的星纹。

“百年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沧桑,却又透着释然,“苏晚小姐,你的等待,终于要有结果了。这一轮,由我执灯,护她归位。”

灯笼的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淡绿色的光顺着窗户洒进废墟,与地下实验室的紫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花房遗址保护起来 —— 那是守灯人的 “护魂结界”,能暂时隔绝外部的所有干扰,给沈星足够的时间,唤醒初始的记忆。

沈星的意识,坠入了一片没有边际的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只有无数道透明的虚影在漂浮 —— 那是她十七次轮回的残影,每一道都在重复不同的死亡场景:有的被黑衣人围杀,鲜血染红了星野花;有的在实验室里被抽取星髓,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有的抱着高父坠入裂隙,在爆炸中化作光点……

每一道残影的痛苦,都真实地传递到她的意识里,像是她自己正在经历那些死亡。窒息感、灼痛感、撕裂感…… 无数种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意识碾碎。她想逃,想闭上眼,可那些残影却不断向她靠近,伸出透明的手,像是要将她拉进无尽的黑暗。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崩溃,快要被痛苦吞噬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纯白空间里响起:

“小晚,别怕。”

沈星猛地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站着一道少年的身影。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校服,领口系着整齐的领带,眉心那道淡红痕像朵小小的花,正是花房记忆里的那个男孩。他手里拿着一朵刚摘下的星野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纯白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鲜艳。

“你来了。” 少年笑着朝她走来,步伐轻快,像踩在阳光里,“我等了你很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星的声音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是我的记忆坟场,你不该出现的。”

“我是不该。” 少年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星野花递给她,花瓣的触感真实得惊人,带着淡淡的香气,“但我一直在等你。从第一轮回开始,我就在你的意识深处等着,等你终于有勇气面对这些记忆,等你记起我。”

沈星接过星野花,指尖轻轻抚过花瓣,泪水滴在上面,晕开小小的湿痕:“我记起来了,花房里的事,你教我浇花,你说会一直找我…… 可我们明明…… 后来就分开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陆野。”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现在的我一样。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 不管是哪个轮回,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名字,都是为你而取的。”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掌心的温度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你知道为什么星野花只为你开放吗?因为它能感知到你的星髓气息,能听懂你的心跳。而我的心跳,从在花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就一直跟着你的节奏在跳。”

“可我们……” 沈星的声音颤抖着,“我们明明是兄妹,你说过,我是你的妹妹小晚。”

“曾经是。” 少年的眼神暗了暗,闪过一丝痛苦,却很快又恢复了温柔,“在你还没被送入轮回之前,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你叫沈晚,我叫陆野,我们跟着母亲在花房里生活,一起照顾星野花,一起偷偷研究母亲留下的琴谱。那时的我们,以为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回忆的沉重:“直到你十岁那年,高父找到了我们。他说你是双生之体,是激活归墟核的关键。母亲为了保护我们,把我送进了孤儿院,抹去了我的部分记忆,却留下了对你的执念 —— 让我成为你的守护者,在每一次轮回里找到你,保护你。”

沈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更多的记忆碎片开始涌现:她和少年陆野在花房里偷偷藏起来的琴谱、母亲深夜在实验室里哭泣的背影、高父带着黑衣人闯入时的恐惧…… 那些被轮回掩盖的初始记忆,正在被记忆原点唤醒,一点点拼凑成完整的过往。

“所以…… 你不是母亲用技术制造的守护载体?” 她抬头看向少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是。” 少年摇头,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是真实存在的陆野,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哥哥。母亲只是在我被抹去记忆后,用星髓能量强化了我对你的执念,让我能在每一次轮回里,都能不受干扰地找到你。那些被你看到的‘克隆’记忆,是高父编造的谎言,他想让你以为自己是孤独的,想让你放弃反抗。”

沈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庆幸。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少年陆野,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感受着这份跨越了无数轮回的羁绊:“对不起,我忘了你这么久,让你一个人在轮回里找了我这么多次。”

“没关系。” 少年轻轻回抱住她,声音温柔得像风,“只要你能记起来,只要你能平安,我找多久都没关系。”

光影在这时开始消散。

少年陆野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要融入纯白的空间里。沈星着急地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别担心。” 少年笑着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身影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留下了一句话,轻得像呢喃,却清晰地刻进了沈星的意识里:

“记起我,也记起你的使命。终结轮回,不是为了拯救谁,是为了我们能真正地活着,能像在花房里那样,好好地在一起。”

纯白空间开始崩塌,记忆原点的光芒渐渐减弱。沈星的意识被拉回现实,身体缓缓落在祭坛上,她猛地睁开眼,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泪光,却多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看到了什么?” 陆野立刻冲到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里满是担忧。

沈星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复杂却释然的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朵在意识空间里得到的星野花 —— 花瓣依旧鲜艳,仿佛从未离开过她的掌心。

“我全都记得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的平静,“我们是兄妹,也是彼此唯一的家人。高父编造的谎言,轮回里的痛苦,母亲的苦衷…… 我全都知道了。”

陆野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看着沈星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没想到,记忆原点真的唤醒了她所有的初始记忆,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羁绊,比他想象中更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像是石门开启的声音。祭坛后方的墙壁突然缓缓移动,露出一道通往更深处的通道,通道尽头泛着淡绿色的光,与守灯人灯笼的光芒一模一样。

寅时三刻,到了。

那扇通往 “镜湖之心” 的青铜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沈星握紧手中的星野花,又看了看身边的陆野,眼神里的复杂渐渐变成了坚定。她知道,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才正式开始。高父不会善罢甘休,守灯人的目的也还未可知,镜湖之心里藏着的,可能是终结轮回的希望,也可能是更大的危机。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记起了所有的过往,也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不管前方有什么,她都会带着这份羁绊,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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