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营地的争吵声从清晨持续到正午,焦黑的粮草棚成了压垮人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秃鹫攥着最后半块窝头,摔在黑虎面前:“粮食没了,弟兄们饿了两天,再攻就是送死!我带我的人走!”狼牙也跟着起身:“黑虎,你自己打吧,我们不陪你疯了!”黑虎眼睛通红,突然拔刀架在秃鹫脖子上:“谁都不准走!今天要么攻进万山,要么和我一起死在这!”刀光映着他扭曲的脸,秃鹫和狼牙被唬住,只能咬着牙点头——他们知道,黑虎已经疯了,此刻退走,只会被他当场砍死。
半个时辰后,山贼的总攻开始了。没有战鼓,只有饿疯了的嘶吼——近五百名山贼(一夜逃亡和倒戈后只剩这么多)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朝着北城门冲来。前排的山贼竟抱着尸体往护城壕里扔,用同伴的尸身填出一条“血路”;中间的二十几人推着新造的撞木,撞木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后排的黑云山贼拿着刀,逼着秃鹫和狼牙的人往前冲,稍有迟疑就砍杀立威。
“他们疯了!”城头上的士兵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护城壕里堆叠的尸体,心里泛起寒意。刘飞早已站在北城墙的最前沿,手里握着精钢刀,身上只穿了件薄甲——他要和士兵们站在一起。“别慌!”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压过了山贼的嘶吼,“滚木礌石集中砸撞木!金汁浇前排的亡命徒!火铳手瞄准拿刀逼人的黑云山贼!”
赵青第一个跳上城墙垛口,手里的精钢刀上下翻飞,将爬上梯子的山贼一个个砍落——一个山贼侥幸翻过垛口,举刀朝着刘飞砍来,赵青眼疾手快,侧身挡在刘飞面前,刀光闪过,那山贼的手被砍断,惨叫着坠落。“大人,这里危险,您退后!”赵青吼道,手臂上却已添了一道新伤,是刚才挡刀时被划伤的。
护城壕的“血路”很快被填出缺口,撞木再次逼近城门——“咚!咚!”撞木撞在城门上,城门后的沙袋簌簌掉土,负责顶门的民壮们脸憋得通红,死死扛着门板。“王炮头!开炮!”刘飞大喊。王炮头早已将弗朗机炮推到城头边缘,炮管烫得能煎熟鸡蛋,他却顾不上擦汗,猛地点燃引信——“轰!”铁砂扫过撞木旁的山贼,五个推木的山贼瞬间倒下,撞木失去平衡,砸在地上。
可没等众人喘息,更多山贼涌了上来,有的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直接往城墙上爬。年轻的火铳手小李(之前练枪的新兵)正忙着装弹,突然看到一个山贼翻上垛口,朝着身边的民壮砍去,他来不及瞄准,猛地扣动扳机——“砰!”山贼应声倒地,可小李自己却被后坐力震得肩膀脱臼,还没等他起身,一支冷箭从城下射来,正中他的胸口。
“小李!”身边的老兵嘶吼着抱住他,小李嘴里涌出鲜血,却笑着指了指城下:“叔……我……我打死一个……”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老兵将他轻轻放在城墙上,抓起小李的火铳,眼里含着泪,对着城下的山贼疯狂射击,每一声枪响,都带着复仇的怒火。
周虎的机动队从侧面冲了过来,他们绕到山贼的后方,手里的短矛像毒蛇一样扎向毫无防备的山贼。一个黑云山贼正拿刀逼着秃鹫的人往前冲,被周虎一矛刺穿后背,周虎刚要拔矛,却被另一个山贼砍中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兄弟们,杀!”周虎忍着痛,拔出腰间的腰刀,带领机动队在山贼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秃鹫和狼牙的人本就无心恋战,看到机动队冲来,又看到黑虎的人在自相残杀,终于彻底崩溃——秃鹫大喊一声“跑!”,带着自己的人转身就逃;狼牙的人也跟着四散奔逃,山贼的阵型瞬间乱成一团。黑虎看着溃逃的队伍,气得目眦欲裂,他提着刀,朝着逃兵砍去,却被一个逃兵推倒在地,周围的山贼见状,非但没人扶他,反而踩着他的身体往前跑。
“抓住黑虎!”刘飞一眼看到倒地的黑虎,大喊着纵身跃下城墙(城墙不高,且有堆积的尸体缓冲),赵青紧随其后。黑虎挣扎着爬起来,举刀朝着刘飞砍来,刘飞侧身躲过,精钢刀反手劈向他的腿——“咔嚓”一声,黑虎的腿骨被砍断,他惨叫着倒地,赵青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刀“哐当”落地,黑虎被死死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城头上的士兵和民壮们见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举起武器,朝着溃散的山贼追击——有的山贼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有的拼命往山林里跑,却被埋伏在路边的斥候抓住;只有少数几个黑云山贼,跟着受伤的二当家(之前被俘后趁乱逃脱),消失在深山里。
夕阳西下时,战斗终于结束。北城门下,护城壕里堆满了山贼的尸体,城墙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城头上的火把映着士兵们疲惫的脸庞,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有的还在包扎,有的则坐在地上,看着身边牺牲的同伴,默默流泪。
刘飞站在黑虎面前,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山贼首领,此刻像一条丧家之犬,心里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沉重。“你害了多少流民,抢了多少家园,今天终于有了报应。”他对黑虎说,声音冰冷。黑虎却只是冷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飞没有杀他,而是让人将他和被俘的二当家、秃鹫、狼牙一起关进水牢,等战后再处置。
吴文才拿着伤亡统计册,走到刘飞身边,声音沙哑:“大人,咱们……赢了。但代价太大了——士兵牺牲了三十七人,民壮牺牲了二十五人,受伤的有六十二人;山贼那边,打死三百多,俘虏一百二十多,逃了不到三十人。”他顿了顿,补充道:“缴获了五十多把刀、三十多支矛、十五匹战马,还有黑虎藏在营地的一百多两银锭。”
刘飞接过统计册,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有守矿场的老兵,有刚加入的民壮,还有那个爱笑的年轻火铳手小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带着血丝,却透着坚定:“牺牲的兄弟,都要厚葬,立碑刻名,他们的家人,由县衙负责赡养,孩子免费进学堂;受伤的弟兄,让孙郎中好好医治,医药费全由县衙出。”
赵青走到刘飞身边,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拍了拍刘飞的肩膀:“大人,这仗虽然打得惨,但咱们的队伍,经住了考验——士兵们更有纪律了,民壮们也敢打仗了,以后再遇到山贼,咱们再也不怕了。”
刘飞点了点头,望向城外的战场——夕阳的余晖洒在满是血迹的土地上,却也照亮了城内的炊烟。流民棚的妇人们正在给士兵们端热汤,孩子们拿着刚捡的树枝,在城脚下画着“山”字,工匠们已经开始修补破损的城墙。这场保卫战,万山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也收获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支经受过实战洗礼、更加精锐的军队,和一份更加凝聚的人心。
夜深了,城头上的火把依旧亮着,却不再是为了防备敌人,而是为了守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刘飞站在城头,看着熟睡的县城,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万山县守住了,他们在乱世里,终于有了一块真正安稳的家园,而那些牺牲的兄弟,会永远被铭记,他们的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