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的斥候队带回省城密报时,刘飞正在安澜水库查看水渠闸门——夏末的阳光洒在碧绿的水面上,渠水顺着支渠蜿蜒流向农田,农夫们弯腰收割早稻,田埂上堆着饱满的稻穗,一派丰收的安稳景象。可当他展开密报,指尖触到“辽东战事吃紧,朝廷调宣府卫全军北上;陕西农民军复起,已破三县,省城急调兵驰援”的字样时,眉头还是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朝廷自顾不暇,至少半年内,不会有精力管咱们了。”刘飞将密报递给身边的苏先生,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轻松。苏先生快速扫完密报,目光落在最后一行“清河县令本月三访平林,两人曾密会蓟州卫卸任参将”上,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大人,朝廷的威胁暂解,可周边的狼,要开始抱团了。”
这话很快得到了印证。三日后,李三的商队从府城返回,商队头领满脸凝重地找到刘飞,压低声音说:“大人,小人在府城客栈歇脚时,听到清河县的师爷和几个州县的人密谈,说要凑钱给省城抚台送礼,还说‘万山再不除,咱们都要被吞了’,甚至有人提了要请邻省的总督派兵来‘剿匪’。”
“剿匪?”赵青恰好从军营赶来,听到这话,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紧,眼里闪过怒意,“咱们守着自己的地,没抢他们一粒粮,倒成了匪?不行,我带一队人去清河县,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可!”刘飞立刻拦住他,语气沉得像铁,“现在动手,正好落人口实,他们巴不得咱们先动手,好借朝廷的名义来打咱们。眼下要忍,还要快——忍到他们的串联没成气候,快到咱们的战备能扛住任何来犯。”
当天下午,县衙议事厅的门紧紧闭着,赵青、吴文才、孙满仓、董伯等核心智囊齐聚,墙上的地图被标注得密密麻麻:黑松岭的矿场旁画了个红圈,标注“加急炼铁”;鹰嘴关的关墙旁写着“增筑炮台”;县城粮库的位置打了三个星号,备注“存粮需超一年”。
“吴文才,粮库的存量现在够多少人吃?”刘飞率先开口,目光落在账房先生身上。吴文才翻开账本,指尖飞快地划过账目:“回大人,乱石镇的早稻收了六百石,加上之前的存粮,现在粮库共有一千八百石,够七千余人吃八个月。但要是扩军,怕是不够。”
“那就再征粮!”刘飞毫不犹豫,“按‘民九军一’的比例征,流民每户多缴一成新粮,就说是‘备战储备’,事后按工分双倍补偿。另外,让董伯组织农夫,把县城周边的荒地再开垦两百亩,种上冬小麦,明年开春就能收。”
董伯立刻应下:“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证秋收前把荒地翻出来!”
“孙满仓,火器坊的进度怎么样?”刘飞转向工曹负责人。孙满仓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回大人,骑炮已造好二十门,鸟铳凑够了两百把,可铁料还是紧——黑松岭的矿场日夜赶工,还是供不上火器坊和农具坊两边用。”
“优先火器!”刘飞斩钉截铁,“农具坊先暂停造新的,把旧农具修修再用,铁料全给火器坊,月底前必须再出十门骑炮、一百把鸟铳。另外,让工匠们多造滚木、礌石,城墙上的佛郎机炮,每门都要配足弹药。”
孙满仓重重点头:“我今晚就去工坊盯着,不睡也得赶出来!”
最后,刘飞看向赵青和陈武:“军营现有两千五百人,再扩招五百,从新地的流民里选精壮,由陈武负责训练,月底前要形成战力。鹰嘴关增派五十人,黑松岭的哨所各加十人,周强的斥候队分成两拨,一拨盯着省城方向,一拨探清周边州县的动静,有任何串联消息,立刻回报。”
“遵令!”赵青和陈武齐声应答,两人眼里没有了之前的争执,只剩同仇敌忾的坚定。
议事结束后,万山县像一台被拧紧发条的机器,悄无声息地加速运转起来。粮库外,农夫们推着装满稻谷的小车排队交粮,虽然多缴了一成,却没人抱怨——他们都听说了周边州县要来找事,知道存粮是为了守家;火器坊的锤声彻夜不停,工匠们赤着膀子,把烧红的铁料反复锻打,火星溅在脸上也顾不上擦;军营里,新兵们跟着陈武练队列,汗水湿透了军装,却没人停下,口号声在晨雾里传得很远。
可表面上,万山县依旧是一派蓬勃景象。公共澡堂里,工匠们泡在热水里,聊着工坊的新活计;藏书楼里,孩子们围着老夫子抄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市集的说书台前,老秀才正讲着“万山军守城”的故事,台下的流民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齐声叫好。只有县衙的灯,每天亮到深夜,刘飞和核心智囊们常常对着地图讨论到天明,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
这天深夜,刘飞站在县衙的楼上,望着远处火器坊的火光和军营的灯火,耳边隐约传来锻锤的声响和士兵的口号。他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周边州县的串联像埋在地下的引线,随时可能被点燃;朝廷的无暇顾及也只是喘息,等战事稍缓,必然会回头清算。而万山现在做的,就是在这沉寂的间隙里,拼命积蓄力量,等着那场迟早会来的风暴。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几分凉意。刘飞握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来的是州县联军,还是朝廷大军,他都要守住这片土地,守住这里的百姓,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家园。山雨欲来,他必须撑住,也一定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