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尼乐也学着我叹了口气:“但是当没到面临生死问题时,人还是无可避免地会走向功利主义。”
我稀奇地瞥了他一眼,打趣道:“难不成幽荧把你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怎么感觉智商突然占领高地了呢?”
他敢怒不敢言地低头瞟了我一眼,小声嘟囔着:“我只是有时候神经有点大条,又不是真傻缺。”
我被他逗笑,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谁知道他肩上居然也有伤,瞬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抱歉。”我忙松开手,解释道,“我就是想跟你说,没必要为了达成某些人的要求去强迫自己做什么事,要是实在是做不来,放弃也没有关系。”
他揉着肩膀,不解地看着我:“不是说子字部缺人吗?您不应该想尽办法把我打造出来么?为什么反倒劝退我?”
我摇了摇头,失笑道:“人是人,不是工具。每个人都有主体性,不能想改造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我最多也就是根据个体的特性,把你们分配到合适的岗位上。”我放缓了语气,“是什么样儿,想变成什么样儿,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王尼乐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认真地看向我,轻声问:“我听萧首领说,还没见面时您就对我欣赏,有让我当子字部首领的想法。我想问……您现在失望吗?”
不等我回答,他便黯然地垂下眼:“我好像总会把事情办砸。”
“小时候想给奶奶一个惊喜,悄悄跑回老家翻进院子里,结果把奶奶吓出了心脏病……”
“读书的时候看到同学零花钱被抢了,好心帮他偷回来,结果被传是个惯偷,回家被爸妈一顿死打……”
他自顾自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工作了遇到了变态上司,绞尽脑汁结果想出个馊主意,害得萧氏损失严重……”
“现在又怎么都学不会下死手,没办法帮您去对手那里做任务……”
我举起手,想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想起他方才的哀嚎,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把头抬起来,别总做出一副丧气的样子。”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着,“谁说你老是把事情办砸的?药姥那次,你不是悄无声息地帮我拿到了样本么?而且前几天,你才像逛自家后院一样溜进来,亲身试出了总部那么多防守漏洞呢。王尼乐,你不是没有成事的能力,你只是……需要用对地方。”
“你不是刚才问我,对你失望吗?”我笑了笑,继续道,“虽然我平时没什么事情做,但也没闲到逮着谁就唠半天嗑。我愿意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正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王尼乐被我说得泪眼汪汪的,忙吸溜了一下鼻涕。
我嫌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了他。
他也不客气,拿着就擤了个惊天动地的鼻子。
咦惹,这动作过于接地气了,我不由得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他猛地站起来,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声:“好!”
我精神一振,以为他被我说动,要重振旗鼓,继续努力训练了。
然而,他下一秒便豪气地宣布:“我不练了!”
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剧情貌似有点不对啊?!
不应该是他被我点化开悟,然后一改往日的挫败,爆发出自己的小宇宙,成为一方大佬么?
这是什么退堂鼓一级表演家……
“说着玩的啦,只是今天不练了。”他转头看向我,嘿嘿一笑,“听了门主您的话,我想通了。我以前是舍不得那个首领的名头,总想证明自己,结果越急越做不好。现在我明白了,我得顺着自己的心来。我想学本事,是为了能保护自己,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做给谁看。”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所以,我可能会进步得慢一点,但我保证每一步都会向前。门主,希望您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嗤笑了一声,故意调侃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舍不得首领的位置。”
王尼乐傲娇地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那可不一样。以前,我是放不下那个位置。现在,我只是不想辜负您的那句‘值得’。”
果然,男人都得靠哄。
鼓励和信任比打鸡血都好使。
我正准备乘胜追击,再说几句加油打气的话,帮他振作下士气。
结果他突然瞳孔一缩,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脚一蹬地,迅速跑得没了影儿。
我转身看去,正好对上幽荧阴沉的脸。
“怎么?追不上?”难得见他吃瘪,我忍不住揶揄道。
幽荧白了我一眼:“王尼乐爆发力不错,但耐力是短板,想抓他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是觉得没必要。”
“既然没打算追,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问。
他慢悠悠地走近,那双眼睛在我身上打量,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顺道来看看……你和其他男人在这躲着做些什么。”
我一口气没上来,咳了两声。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得好像我是个四处留情的渣男。
也不知道最近这些人是集体中蛊了还是怎么回事,我一和谁多说几句话,在他们眼里就跟在勾搭人似的。
我嘴角一撇:“我可是正经在谈工作好吧。而且奇了怪了,刚才分明没看到你,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没来多久,”幽荧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似笑非笑地说,“正好看到萧辰从这边离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萧辰……刚才在这?他真的追出来了?那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幽荧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脸上变幻的神色,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戏剧。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我的神经,“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难过成那样。”
难过?我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他,突然想到刚才气急之下说的那句话——“分手?说不定也快了。”
我顿时面如死灰,幽荧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我拔腿就往辰字部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