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转向刘振华，语气中已经是有点恼怒：“振华同志，你很会借力嘛。
不久前搬动上面的关系压下来，让那个大棚试点强行上马。
现在又拿金源公司的钱和报纸上的恐慌来说事。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搞运动！
你口口声声为了群众，但你有没有想过，步子迈得太快，政策放得太开，失控了怎么办？
那些小商小贩，有几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到时候市场乱了套，责任是你刘振华一个人扛，还是我们整个县委班子替你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吐出：“我王利民在三水县干了快二十年，还有两年就退。
我不想在最后关头，给三水县留下一个烂摊子！
我求的是稳，是平安过渡！
你的那些激进想法，风险太大，我不同意！
至少在上级有明确文件支持之前，县里关于放宽个体经济、鼓励个人创业的政策，不能开这个口子！
试点就是试点，平安镇和大槐树村搞他们的蒜黄可以，但全县推广，不行！
鼓励个人创业？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
刘振华霍然站起。
“王利民同志！你的原则是什么？是宁可看着老百姓在双轨制的夹缝里艰难求生，也要保住你自己所谓的‘平稳着陆’？
是宁可让三水县错过发展机遇，也要确保你退休前的履历上不沾一点灰尘？
大槐树村的成功摆在眼前，金源公司的投资意向书就放在柜子里，物价飞涨、群众恐慌的现实每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
这些都抵不过你‘但求无过’的‘原则’吗？”
他指着窗外，声音再次低沉下来：“你们看看商店门前的长队！
那不是普通的队伍，那是民心在流失！
我们坐在这个会议室里，手里握着决定几十万人生活的权力，难道就只用来‘求稳’、‘自保’？
改革需要担当！
三水县需要突破！
我刘振华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这个鼓励发展、放宽政策的方案，必须上县委常委会讨论！
必须尽快出台！
如果王书记你坚持认为这是‘错误路线’，你可以保留意见，甚至可以向上级反映！
但作为县长，推动县域经济发展，改善民生，我责无旁贷！这个责任，我刘振华敢担！”
会议室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王利民铁青的脸和刘振华坚毅的神情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仿佛凝固了，长条会议桌，此刻仿佛成了一条无形的鸿沟，泾渭分明地隔开了两个时代、两种理念的激烈碰撞。
县委会议室里紧张的气氛，普通人是见识不到的。
但是物价的上涨，对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影响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此时，刘二贵正坐在金源公司的经理办公室内。
“程总，这价格真的没法在优惠了？”
“二贵，兄弟，现在你也看到了，什么不涨价，这个不是我说了算啊，鸡苗，饲料。。。等等，都涨了，我这还是看着咱俩的关系，给你的最优惠价格了，你可以去打听，要是我老程给你贵了，你回来找我，我认账！”
刘二贵看着程金源那脸上的横肉，激动的一颤一颤，心知他没有说谎。
“行吧，那就按照你说的价格办，让人装车，今天就给我送过去。”
刘二贵知道再谈下去，也是这个结果，所以干脆同意的他的报价。
由于十万养鸡场计划的搁浅，程金源原先提出的免费提供鸡苗和饲料的条件，也只能作废。
“哎，别着急走啊，坐下二贵兄弟，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程金源看着要离开的刘二贵，赶紧站起来，拦下了他。
“你看，这马上要中午了，咱边吃边聊？”
“程总，饭就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这鸡苗一到，还一堆事那，啥事你就说吧，咱俩就别见外了。”
“那个。。。那个。。。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跟你说声，那晚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拿你当枪用，这要是不跟你说清楚了，怕你心里有疙瘩，所以，所以跟你当面解释一下。”
“呵呵，我还以为啥事，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程总这么大的老板，在县里都是企业名人，还能办这事，再说了，程总也不会是坑兄弟的人吧？”
刘二贵笑呵呵的看着他。
“啊？啊。。。对，哈哈。。。我怎么能坑兄弟那，我程金源做生意凭的就是货真价实和诚信为本！”
程金源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堆着笑凑近了些。
“二贵兄弟，敞亮！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明白人打交道！来来，坐会儿，抽根烟！”
他不由分说地按着刘二贵的肩膀坐回沙发，自己则一屁股挨着坐下，高大的身躯陷进去大半。
他掏出烟，弹出一支递给刘二贵，自己也叼上一根。
“嚓”地一声划着火柴点上，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脸上的横肉似乎都松弛了几分。
“其实啊，”他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推心置腹的亲热劲儿，
“从第一次见面，就感觉你这人不简单，肯定能成大事，我有资金和渠道，你有脑子和眼光，咱俩这要是合作了。。。”
刘二贵接过烟，就着程金源的火点上，眯着眼吸了一口，听着他的吹捧，没说话，只是嘴角挂着那抹似笑非笑。
看到刘二贵的表情，程金源知道，他不吃这一套，而且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这让程金源在心里对刘二贵的评价，再次提升一个台阶，这心理素质几乎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甚至有些方面都能掰掰手腕了！
“好吧。。。我是服你了，兄弟。以后看来要和你好好合作，我可不愿有你这样的对手，省的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程金源无奈一笑，只好说出他的心里话。
“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