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谢珣的回玉阁里,房里的熏香淡了许多,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谢府的。
她能勉强下了床,回玉阁丫鬟见宋幼棠下了床,吓得赶紧小跑过来扶她坐下。
“我为何在这里?”
宋幼棠走了两步,只觉得浑身无力,虚弱得很。
小丫鬟不做声,只端着药碗服侍着宋幼棠喝下。
“姑娘,柳絮跪在院外求见。”门外进来个眼生的丫鬟,垂首说道。
“让她进来吧。”
宋幼棠觉得好笑,这是算什么?侍妾给主母敬茶?可她自己还名不正言不顺呢!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后院里的女人耍起阴招来也是招招见血,想趁她病,要她命!
柳絮进了房间,跪在地上,两眼含泪的,以弱示人,像极了受主母磋磨的小妾。
“不必演戏,这里都是谢珣的人,你演了也无用,有事就说。”
宋幼棠说完一长串的话,累的喘着气。
“宋姑娘好手段,那奴婢也就说了,宋姑娘躺在公子这里养伤,可知您的好友,嘉和郡主早已命丧黄泉了,可怜的连个祭拜的人也没有......”
柳絮跪在地上,脸上再无半分柔弱之色,字字珠玑,句句见血。
“什么!你说什么!”
宋幼棠猛地起身,冲到柳絮跟前,将她拽了起来,厉声质问着。
“奴婢句句属实,郡主和卢大公子通奸被抓,自是无颜苟活于世,是自裁而亡。”
柳絮也没想到宋幼棠能有这大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
宋幼棠环顾四周,屋里的丫鬟都低下了头,证明柳絮所说句句为真。
霜霜怎么会......
有血从单薄的衣衫上浸出,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很快就汇成一片,顺着衣衫落在地上。
柳絮见奸计得逞,甩开宋幼棠就向外跑,却被匆忙赶来的谢珣一脚踹倒在地。
“把她拖出去。”
谢珣一个眼神都没给柳絮,语气冰冷的像是屋外的寒风。
柳絮想要哭着求饶,却被无愁捂着嘴巴拖了出去,柳絮心知自己是活不了了,可死前能将宋幼棠拉来垫背,也是不亏了。
谢珣将摇摇欲坠的宋幼棠揽在怀中,跟在谢珣身后的府医赶紧打开药箱给宋幼棠施针止血。
“先上药,我会将事情都告诉你。”
谢珣扶着还在流血的宋幼棠,脸色凝重。
“你现在说,我受得住......”
谢珣一边配合府医给宋幼棠换药止血,一边将卢凌霜和卢凌逸的事一一道来。
“所以说,卢凌霜是程家的孩子。”
宋幼棠哭红了双眼,猜到了卢凌霜的真实身份。
所以,卢凌霜必死无疑,她为了保住长公主和卢凌逸,就必须死去,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多傻!簪子插进心脏的那一刻疼不疼!
“卢大夫人也随着去了。”
饶是谢珣冷血惯了,卢家的事也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要去卢府,我要去送霜霜......”
宋幼棠的心好痛,她很久没见到卢凌霜了,她以为她们很快就能见面,可以后再也看不见那个娇气善良的女孩子了。
老天,你何必如此残忍!
她从不肯轻易许愿,唯恐事与愿违,唯独中秋那夜她愿霜霜岁月无虞,遂心如意。
她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
“你这样如何去?况且卢家有败门风,被人不齿,已经惹怒了圣上。”
“那我更要去,她何错之有?她如何能决定自己的生身父母?她只是心悦一个人,若程家还在,她大可以凭着郡主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嫁给她爱的人......”
“她不该这样死去......”
宋幼棠的眼泪砸在谢珣的手背上,滚烫如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上完香,祭拜完就回来,你身上有伤,不能任性。”
谢珣拿来厚实的斗篷将宋幼棠裹起来,横抱着出了门。
谢大爷和谢夫人还有谢璋、谢玲也都穿着素衣等在谢府门外,他们见到谢珣和宋幼棠出来,不约而同的上了马车。
谢家前去卢府吊唁,引得众人纷纷观望。
谢家的马车被毓王的马车拦了一下,毓王的亲卫打马过来,大声说道,“谢大人,我家王爷前去卢家吊唁,若大人也是前去,就请跟在我家王爷后面。”
谢大爷放下车帘,只吩咐谢家的马车跟紧毓王的马车,不可越矩。
一旁看热闹的人,只觉得毓王和谢珣的梁子是解不开了。
外面风雪渐大,苍白一片,送着含冤死去的人走过黄泉路。
越来越多的人家穿着素衣,坐着马车跟在前去卢家吊唁的车队后面,有镇国公府,有江家,有户部尚书陆大人,裴家,还有李家......将原本冷清的卢家堵的水泄不通。
卢大爷和卢驸马险些当场失了态,只在趁着旁人不在意的时候偷偷扭脸擦干眼角的泪。
前来吊唁的同僚们只当看不见,帮着卢家两位爷们招呼着宾客。
宋幼棠被谢珣和谢玲扶着进了卢府。
萧承毓看见万分虚弱的宋幼棠,只气她意气用事,更恼谢珣没拦住她。
“我若拦着她,她能半夜把我弄晕了自己跑出来。”谢珣迎上萧承毓责怪的眼神,冷声说道。
也是,她绝对能干出这事!萧承毓气炸,也无他法。
宋幼棠被谢玲和江柳慈搀扶着,慢慢跪在卢大夫人和卢凌霜的灵位前,叩首,上香。
卢凌逸作为孝子和未亡人,跪在灵位旁,对着前来吊唁的人叩着首,堂堂七尺男儿,一双眼默默流着泪,他不能放声痛哭,他还要将他的母亲和妻子风光安葬,更要她们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吊唁,卢凌逸光洁的额头磕出一片青紫,每磕一下都是在叩谢来客给全了逝去人的尊严。
这份恩情,他卢凌逸和卢家必定结草衔环。
宋幼棠靠在谢珣怀里,呆呆地看着卢凌霜的棺椁,那个娇气的姑娘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里面,她还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跟她讲。
这漫天的风雪,像是述说不完的不舍,生与死的诀别,拿什么来释怀?
卢凌逸派人给宋幼棠送来了一封信,还有一只盒子。
是卢凌霜写的,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道歉信,小姑娘在信里磨磨唧唧反反复复,生怕失去了宋幼棠这个挚友。
盒子里是一只海棠花的翡翠簪子,是卢凌霜给宋幼棠准备的生辰礼物,等来年四月,海棠花开,就是宋幼棠的生辰。
这傻姑娘竟然这么早就备下了!
可宋幼棠根本没打算在京中待到来年四月......
心里的酸胀疼痛,让她再也绷不住,她抱着怀里的盒子跪在马车里,嚎啕大哭,心中的恨意像是疯长的野草。
谢珣和萧承毓守在马车外,谁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