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有官场的规则,江湖有江湖的手段。面对“黑彼岸”这等诡秘莫测的江湖传说,包拯深知,接下来的主场,必须交给深谙此道的展昭。
他将所有的希望和担忧都压在了那一袭红衣之上。看着展昭领命离去,身影消失在开封府门外,包拯的心便悬了起来,再未真正落下。
他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里那几株垂柳,嫩芽早已舒展成碧绿的丝绦,在春风中轻柔摆动,姿态闲适。然而包拯的心,却无法像这柳枝般轻松。他的思绪早已飘远,随着展昭去了那危机四伏、迷雾重重的江湖。
时间一天天过去,展昭离开已有半月有余。
起初几日,还能偶尔接到展昭通过特殊渠道传回的零星消息,无非是“一切安好,正在追查”之类的报平安话语。但越到后来,消息越发稀少,直至最后,彻底断了音讯。
开封府内,气氛日渐压抑。
包拯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沉静,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焦灼。他批阅公文时走神的次数变多了,时常对着窗外一坐就是半晌。
他担心展昭的安危。那“黑彼岸”的传说太过骇人,展昭虽武功高强,智勇双全,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那些诡谲莫测的江湖手段,防不胜防。
他也担心案子的进展。皇帝陛下虽然没有明着催促,但此案牵扯甚大,陛下必然也在等一个结果。更何况,朝堂之上并非铁板一块,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开封府,等着看他包拯的笑话。时间拖得越久,流言蜚语便会越多。“包拯徇私,拖延侄儿案件”、“开封府无能,连个贪污案都查不清”……这些话语,即便没人敢当面说,但包拯知道,它们一定在暗地里流淌。人言可畏,舌头底下压死人,这个道理他太懂了。
这种焦灼,在第三日的凌晨,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暴雷雨和一道坠落的红色身影,推向了顶点。
那一夜,电闪雷鸣,狂风卷着瓢泼大雨,疯狂地抽打着汴京城,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淹没。
包拯心绪不宁,并未深睡,忽听得后院传来“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夹杂在雷鸣雨中,几乎微不可闻,但他却猛地惊醒!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立刻披衣起身,抓起油灯,快步走向后院。
闪电撕裂夜幕,那一瞬间的惨白光亮,清晰地照见了院中骇人的景象——
一个浑身湿透、几乎被染成暗红色的身影,面朝下倒在泥泞的雨水中!那身标志性的红袍破碎不堪,被雨水浸泡得更加深沉,几乎分不清那究竟是原本的染料,还是被鲜血彻底浸透后流淌出的血水!那些血水混着雨水,在他身下蜿蜒扩散,触目惊心!
“展护卫!”包拯失声惊呼,手中的油灯差点掉落!
他踉跄着冲进雨幕,也顾不上泥泞,奋力将地上的人翻转过来。
是展昭!真的是他!
只是此刻的展昭,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身上遍布伤痕,有刀伤,有掌印,甚至还有一些诡异的、发黑的细小伤口,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恶斗!
“来人!快来人!”包拯的声音因为惊恐和焦急而嘶哑变形!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被惊动,纷纷冲了出来,看到院中景象,无不骇然失色!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展昭抬回屋内。公孙策也被紧急唤来。
灯光下,展昭的状况更加清晰。他不仅外伤严重,更可怕的是,他明显身中剧毒!那乌紫的嘴唇,发黑的伤口,以及体内那股紊乱又阴寒的气息,都让精通医理的公孙策面色大变!
清洗伤口,敷上最好的金疮药,灌下解毒护心的汤药……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展昭依旧昏迷不醒,气息时断时续,那诡异的毒素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盘踞在他体内,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包拯连夜进宫禀明皇帝,皇帝立刻派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
然而,几位御医轮番诊脉之后,皆是摇头叹息。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护卫所中之毒,霸道无比,且极为诡异,非寻常毒物。老夫行医数十载,竟从未见过……此毒似能侵蚀内力,破坏经脉,如今已深入肺腑……若非展护卫内力精深,强撑着一口气回来,恐怕早已……”为首的御医面露难色,“请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无良策可解。”
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皇帝赵祯和包拯闻言,心都沉到了谷底。君臣二人相对无言,脸上都笼罩着浓浓的忧色。
展昭不仅是开封府的栋梁,更是国之干城,更是他们心中不可或缺的挚友与臣子!
如今他却为了查案,身陷绝境,生死未卜!
“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展昭!”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太医院取!朕这就下旨,广召天下名医!”
包拯重重叩首:“臣,代展昭,谢陛下隆恩!”
然而,旨意下去了,名医也来了几位,但面对展昭所中的奇毒,依旧是一筹莫展。
两天过去了,展昭依旧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脸色越来越差,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让人心焦。
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只能寄托于那渺茫的奇迹,以及等待展昭自己醒来,说出他所经历的一切,或许……才能找到一线解毒的生机。
开封府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虽已停歇,但另一场更沉重的风暴,却压得每个人都无法喘息。那身染血的红衣,成了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