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汴梁城门,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然而,空气中弥漫的氛围却让我感到一丝陌生与惊异。
街道依旧繁华,人流如织,但往日里那种喧闹嘈杂、充满了市井烟火气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分的安静与客气?
摆摊的小贩们不再扯着嗓子吆喝,而是安静地守着摊位,有顾客上前,便露出略显拘谨却真诚的笑容。买菜的大娘不会为了几根葱斤斤计较,甚至会客气地说“够了够了”;而卖菜的摊主反倒会主动地、不由分说地往秤盘里多搭上一小把青菜,连连说着“您拿好,常来啊”。
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一个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脆梨的小伙子,担子两头筐里是水灵灵的大鸭梨。若是以前,二楼茶馆的客人若要买梨,多半是推开窗子,懒洋洋地喊一嗓子,让小伙计跑腿送上去,偶尔还会因为梨的品相或价格抱怨几句。可如今,那小伙子刚停下脚步,二楼的窗户就打开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员外郎探出头,和颜悦色地说:“小二哥,劳驾,挑两个最大的脆梨,我这就让下人下去取,不劳您送上来了。”
那卖梨的小伙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客气,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给您送上去,很快!”说着就要挑担子。
我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连忙上前几步,拉住了那卖梨的小伙子:“小二哥,等等!”
小伙子回头,见是我,脸上立刻露出热情又带着几分敬重的笑容:“哎哟,是红尘客栈的林掌柜!您老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是啊,出了趟远门,”我笑着应道,随即压低声音,“小二哥,我问你个事儿,咱这汴京城…这几天是咋的了?我怎么觉得…大家伙儿都变得这么客气了?跟我走的时候不太一样啊?”
卖梨的小伙子一听,恍然大悟,也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又心有余悸的表情说道:“哎哟!林掌柜您这是出远门刚回来啊?怪不得不知道呢!可不是变样了嘛!咱们汴京城啊,前些日子可是…变天了!”
他左右瞅了瞅,声音压得更低:“就您不在的这一个月,包青天包大人,那可是动了真格的了!听说是在河南道查出了天大的贪官窝案,皇上震怒,下了金牌令箭!好家伙,那菜市口…杀得叫一个人头滚滚!听说那血水啊,流得跟小溪似的,下了一夜的大雨都没冲干净!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有权有势、作威作福的官老爷和豪绅,这次被砍了一大片!可真是把剩下那些人的胆子都给吓破喽!”
他咂咂嘴,脸上露出一丝快意又后怕的神情:“现如今呐,别说那些当官的了,就是家里有几个糟钱儿的,走在街上都夹着尾巴,碰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客客气气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包青天的铡刀给惦记上!这世道,可是清静多了,也…安全多了。”
我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包大人这把铡刀,果然是荡涤污秽,效果显着啊!虽然手段酷烈了些,但看来确实是换来了眼下这难得的清明气象。
“得了,我明白了。”我心情大好,指了指他筐里的梨,“小二哥,看看你这筐里还有多少脆梨?都给我送到对面红尘客栈去吧。你呢,今天也早点收摊回家歇着!”
那小二哥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连作揖:“好嘞!多谢林掌柜关照!我这就给您送过去!”说完,屁颠屁颠地挑着箩筐就往我店里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这秩序井然、透着一股莫名和谐的汴京大街,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也回了客栈。
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大事,总算能安生消停一段时间,好好经营我的小店,逗逗孩子,嗑嗑瓜子,过几天太平日子。
没想到,这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展昭就扭扭捏捏地找到了店里。
他一来,也不在大堂说话,直接把我拉到了二楼雅间,关上门,一副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模样,在那里踱来踱去,唉声叹气。
我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喂!展小猫!你到底有啥事?痛快说出来行不行?你这雷厉风行、砍人都不眨眼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了?”
展昭被我这么一拍一吼,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色古怪地看着我,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小声地挤出一句话:
“那个…皇上…皇上他想…想‘借’你用用…”
我:“???”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瞪大了眼睛,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皇上要把我咋地?!‘借’我?!”
这叫什么话?!我是东西吗?还能借?!皇帝老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展昭被我吼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硬着头皮重复道:“是…是皇上…他说…想‘借’林姑娘您…进宫一趟…有…有要事相商…”
我:“……”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内心仿佛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炸裂得无以复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