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凤凰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悲伤与沉重所笼罩。青鸾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与跳脱,变得沉静而雍容。她处理事务愈发沉稳干练,眉宇间时常带着一丝淡淡的、化不开的哀愁,周身的气度竟越来越像记忆中那位温婉而威严的祖凤娘娘。
而那个曾经没个正形、整天上蹿下跳、以挑衅九凤为乐的明楼,却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九凤”。他收起了所有的玩闹之心,开始了玩命般的苦修,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提升实力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变得异常体贴和细心。每当青鸾批阅公文至深夜,他会默默奉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清神茶;当青鸾对着某个难题凝眉思索时,他会适时递上相关的古籍竹简;当青鸾站在荷花池边望着某处出神时,他会安静地陪在一旁,不言不语,却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他的陪伴不再喧闹,而是化作了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总是出现在青鸾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体贴入微。
就这样,岁月在悲伤、坚守与默默的陪伴中悄然荏苒,又是几百年过去了。
东海海眼的封印,在经过漫长岁月的消磨和魔族不间断的暗中侵蚀下,终于还是出现了明显的异常波动。不祥的魔气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出,虽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根除,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整个神界的氛围紧张到了极点。
这一日,明楼处理完巡山事务,期期艾艾地走到了正在批阅公文的青鸾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鸾从卷宗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这几百年,她早已习惯了他沉稳的陪伴,此刻看他这般神态,不由放下笔,温和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明楼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忽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青鸾微微一愣。
只见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双手捧到青鸾面前,然后缓缓打开。
盒中铺着柔软的红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两只玉质温润、流光溢彩的扳指。一只扳指上,精心雕刻着一只神骏非凡、展翅欲飞的崇明鸟;另一只上,则刻着一只姿态优雅、祥瑞环绕的青鸾鸟。两枚扳指雕工极致精美,蕴含着浓浓的情意与心血。
明楼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青鸾,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充满了无比的真诚与坚定:
“青鸾……东海大战在即,我不知道这一去,结果会如何,能否……能否活着回来。可是我想……在大战之前,与你成亲。这……这是我毕生最大的心愿。你……你能成全我吗?”
青鸾怔怔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不,如今已是英挺沉稳的青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期待以及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这千多年来的朝夕相伴,无声守护,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之前,她心中始终横亘着九凤那道无法逾越的身影,那道刻骨铭心的伤痕,让她无法接受另一段感情。
然而如今……大战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作为凤凰正神,她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也明白此去东海,凶多吉少。而明楼,是她的本命神兽,灵魂相连,契约深种。她若陨落,明楼绝无独活的可能。
或许……就当是全了他这份千年痴心,也给彼此在这末日将至的时刻,留下最后一点温暖与念想吧。
青鸾沉默了许久,久到明楼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她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拿起了那枚刻着崇明鸟的扳指。
她的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无比。
明楼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几乎要将他淹没!
“三日后吧。”青鸾看着他,唇角努力牵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简单一些便好。”
“好!好!都听你的!”明楼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握着那只刻着青鸾鸟的扳指,仿佛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消息很快传开。两位即将奔赴战场、生死未卜的眷侣决定成婚,这消息冲淡了些许大战前的压抑,带来了一丝悲壮而温暖的色彩。
三日后,凤凰宫张灯结彩,虽然一切从简,却依旧充满了喜庆的气氛。所有尚能抽身的神明几乎齐聚凤凰山,就连镇守各方的正神副神们也纷纷派来了化身或使者道贺。
婚礼由德高望重的祖龙与四季花神共同主持。
在众人的见证下,青鸾与明楼交换了那对蕴含着特殊意义的玉扳指。没有繁文缛节,仪式简单却庄重。
最后,祖龙朗声宣布:“礼成!”
就在众人准备道贺之时,明楼却上前一步,举起戴着扳指的手,面向苍天,神色肃穆,以灵魂起誓,声音清晰传遍整个凤凰山:
“天道在上,明楼在此立誓:愿生生世世,追随青鸾,护持左右,永不相负。主生我生,主死我死,主亡我亡!此心天地可鉴,誓言永世不渝!”
话音落下,九天之上竟传来一声隐隐的雷鸣,一道无形的法则之光落下,笼罩二人——天道回应,誓言成立!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他们的命运将彻底捆绑,同生共死,再无分离的可能。
本来对此结合并不看好的烛龙,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选择祝福。他并非不认可明楼,只是历来从未有主子与本命神兽结为夫妻的先例,这实在与礼不合。但如今大战当前,所有人都可能陨落,谁还会去在乎那些世俗的尊卑高低?两个注定可能一同赴死的人,能拥有此刻的幸福,已是天道最大的仁慈了。
热热闹闹的婚礼过后,两人度过了一段短暂却无比甜蜜温馨的新婚生活。那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与美好。
然而,东海海眼的波动越来越剧烈,渗出的魔气越来越浓。预警的传讯一次次传来,形势刻不容缓。
终于,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刻。
所有的正神、副神,以及所有达到一定修为的精英弟子,全部齐聚东海之滨!庞大的神威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冲霄而起,海面上乌云翻滚,巨浪滔天,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惊天之战而颤抖。
青鸾与明楼携手立于众神之前,身穿战甲,神色平静却坚定。他们相视一笑,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和无悔的决心。
身后,是无数严阵以待、准备为守护家园而血战到底的神明与战士。
前方,是波涛汹涌、魔气弥漫的东海,以及那深不见底、即将爆发出毁灭洪流的——海眼!
最终的决战,一触即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