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月楼出来,夜风一吹,卫若眉感到一阵疲惫和寒意。
云裳也有些泄气,小声嘀咕:“这要怎么找啊……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卫若眉有些歉意:“姐姐若嫌麻烦,明日我与赵统领来,不劳烦姐姐了。”
云裳不乐意:“我就是抱怨一下,也没说不来啊。”
风影安抚云裳:“此事办妥,云姑娘说去哪玩便去哪玩,”
云裳闻言笑道:“赵大人,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去苍霞山抓野兔。”
“定当奉陪。”
因寻了一天,没有线索,风影面色凝重,低声道:“卫姑娘,云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他首先关注的仍是她们二人的安危。
卫若眉望着不远处灯火最为璀璨、丝竹声最为悠扬的“妙音阁”匾额,咬了咬下唇:“不,还有最后一家,妙音阁。问完再说。”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许转机就在那里。
三人再次硬着头皮踏入妙音阁。此处格调似乎比前两家更高雅些,客人衣着也更显华贵,但内里的喧嚣浮华并无二致。他们依样画葫芦,请求与掌事妈妈说话。
然而,情况并未好转。妙音阁的一位徐娘半老的嬷嬷打着哈欠,用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绕着帕子:“四年前的恩客?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咱们这儿又不是官府衙门,还给您记档备案不成?丢了珠钗?哎呀,每日里客人落下的玉佩、扇坠儿不知多少,谁还留心一根钗子……”
正当卫若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放弃时,她没有注意到,在二楼回廊的阴影处,一道窈窕的身影已静静地注视了他们许久。
那女子身着淡青色绣缠枝莲的衣裙,容颜绝丽,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妖娆,正是妙音阁的头牌姑娘——青鸾。
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风影。
望江楼夜宴的场景瞬间浮现在她眼前。那个器宇轩昂、在投壶场上大放异彩的“徐公子”,原来竟是禹州之主靖王爷孟玄羽。而当时紧随其侧,为他挡酒,并与自己饮下三杯的那位冷面侍卫……不正是眼前这人?
靖王爷的心腹侍卫,为何会带着两个明显不谙此道的“公子哥”,而且这两位公子哥身姿纤细,肤若凝脂,还没有喉结,一看就是两名女子,女扮男装蒙得过寻常人,却怎么蒙得过阅男无数的青鸾?
这三人跑来这烟花之地,不停地找老鸨问东问西?说是寻找一枚多年前丢失的珠钗,青鸾心中门清,这珠钗肯定是个幌子,他们是想要查什么事情。
青鸾不由得十分好奇。
她莲步轻移,缓缓从楼梯上走下,声音如出谷黄莺,瞬间吸引了大堂内不少目光:“这几位公子,可是在找人?”
卫若眉三人闻声回头,皆是一怔。眼前的女子美得令人屏息,且气质非凡,不像寻常风尘女子。云裳与卫若眉只在望江楼见过青鸾一次,猛一照面,虽然觉得十分眼熟,却一下记不起对方是什么人。
风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凭他锐利地眼神,很快认出了青鸾,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些。
“青鸾姑娘……”
青鸾目光流转,最终落在风影脸上,嫣然一笑,意有所指:“这位爷,好生面善。望江楼一别,没想到会在此处重逢。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不嫌弃,可否到奴家房中一叙?”
风影心中一凛,心知已被认出。他看向卫若眉,眼神询问。
卫若眉见青鸾似乎并无恶意,想着与她攀谈打听也许会有些收获,于是点头同意。
三人随着青鸾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熏着淡淡冷香的房间,此处与楼下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屏退左右后,青鸾亲自斟上香茗,目光在风影和两位“男装佳人”身上转了转,笑道:“三位并非寻欢客,来此必有所求。不知奴家可否有幸得知?”
卫若眉与风影交换了一个眼神。事已至此,隐瞒无益,不如赌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将事先编好的说辞娓娓道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恳切:
“青鸾姑娘,我是四个月前从盛州来禹州的。
四年前,我的一位交情极好的姐妹来禹州游玩,不幸在一次暴雨之中,上错了船。
那船上似有一位公子在等人。虽然雨停后,那公子仁厚,并未为难,还将她送回了岸边,但我那姐妹归家后才发现,她亡母留给她的一支赤金嵌珍珠蝶恋花珠钗,遗落在了那船上。”
“若是寻常首饰倒也罢了,可那珠钗是她亡母唯一的遗物,她视若性命。后来她也曾差人来寻过几次,皆杳无音信。如今她身染重疾,药石罔效,卧于病榻之上,心心念念便是此事,已成心病。我此番回禹州,她临别涕泣相托,我……我实在不忍看她含憾而去,故而冒昧前来,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当年那位公子,寻回珠钗。”
卫若眉说得情真意切,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将一个受朋友所托、忠人之事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青鸾听罢,若有所思,纤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她正欲开口,忽然,里间一道珠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容貌娇俏的女子走了出来,接口道:
“姐姐,他们说的这个事……我好像知道。”
众人皆惊,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女子身上。
青鸾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妹妹,鸿云。”她转向鸿云,“你知道?快细细说来。”
鸿云看了看卫若眉,说道:“方才我在里面都听到了。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桩事。那时鸿云才刚入行,一位极阔气的公子,提前付了一千两银子,包下了临湖的一条画舫,指定要一位没开身的姑娘,老鸨便安排了我,可不巧的是,那日突然天降暴雨,只是那雨大的邪门,根本无法出门,鸿云心想那般大雨,客人定然也不会久等,于是便没有赴约。”
她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按说,我收了银子却没去,客人第二日定然会来找妈妈理论退钱的。可奇怪的是,那位公子事后竟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一千两银子,就像白送给了我们妙音阁一般。当时坊间还议论了许久,都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如此豪奢荒唐。”
卫若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鸿云姑娘!你可还记得……那位公子长得何等模样?有何特征?”
鸿云努力回忆着,秀眉微蹙:“那时我只是隔着屏风匆匆瞥了一眼。他大约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穿墨绿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具体容貌记不真切了,但通身的贵气,一看便知是名门望族里精心教养出的世家子,绝非寻常富户。”
“那他……他可曾看清你的模样?”卫若眉急切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