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宾客们三三两两逐渐散去,孟玄羽亲自去送难缠的柳国公,她便依着水亭的栏杆,在弥漫着桂花香和水气的微凉空气中,等待着夫君归来。
酒意上涌,她只觉得浑身绵软,头脑昏沉。
水亭建于湖心,以曲桥连接岸边。此刻大部分仆从都已去收拾前厅,此处格外安静,唯有秋虫啼鸣。月光照亮了亭子中央,而卫若眉倚靠的栏杆一角,恰好在飞檐投下的阴影里,光线朦胧。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孟承佑去而复返,月光下,他神色有些匆忙,似在寻找什么,大约是遗落了随身物品。
他沿着曲桥步入水亭,水亭中光线有些昏暗,他只能借着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寻着。
卫若眉醉眼朦胧,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向自己,衣着轮廓在昏暗中与孟玄羽极为相似。
她心中一喜,以为是夫君回来了,借着酒意,软软地唤了一声“玄羽”,便起身踉跄着扑了过去,投入那人的怀中,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腰。
孟承佑猝不及防被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顿时僵住。
他已经年过二十六,还不曾与女子如此亲近过,因从小到大他素来不喜与人过分亲近。
只极短的一瞬间的沉溺,他便清醒过来,虽然夜宴上他也饮了不少酒,但孟承佑是典型的北方人,称得上海量,这些南方的低度甜酒于他便如喝水一样,根本不会喝醉。
眼前的女子可是卫若眉,孟玄羽的妻子,心尖上的女人,自己平日里多与她说几句话他都要吃醋的,若是自己与她相拥被孟玄羽撞见,那还了得?只怕是孟玄羽提剑追自己十几条街都不会作罢。
孟承佑想起很多年前她才几岁时的模样,可爱极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也早就长大,还嫁作了人妇,不由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思及后果,他吓得急忙伸手去推,口中轻语:“眉儿,你醉了。”
卫若眉却仿然不知,被他一推,脚下本就虚浮,顿时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后倒去。
孟承佑眼见她要摔倒在地,心中一惊,不及多想,又慌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回一带。
这一来一回,卫若眉已是晕晕乎乎,软倒在他臂弯里。孟承佑尴尬万分,四顾无人,连忙打横将她抱起,快走几步,轻轻放置在亭中备着的软榻上。
女子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酒气、香气萦绕鼻尖,孟承佑耳根发热,心跳如擂鼓。他看了一眼榻上星眸微闭、秀眉轻蹙的卫若眉,生怕被人瞧见,惹来天大误会。
孟承佑再也顾不得寻找失物,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如同避开洪水猛兽一般,匆匆转身,快步离开了水亭,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园径尽头。
月光依旧皎洁,静静地笼罩着水亭,以及亭中软榻上醉意沉沉睡去的靖王妃,仿佛方才那场阴差阳错的意外,从未发生。
这边孟承佑落荒而逃,不一会儿水亭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孟玄羽送了人回来,只见他快步走入亭中:“那该死的柳国公,真是难缠。”
边说着边寻找着卫若眉的踪影,“兰香她们人呢?”却没听到她的应声。
孟玄羽这下看见月光斜着照进来的地方卫若眉正睡在软榻之上。
“这眉儿,酒量不行还贪杯呢。”孟玄羽爱怜的说着,唇边浮起一个微笑,他一手抄起卫若眉的后颈,一手托起她的小腿,打横将人抱起,又在她脸上轻啄一下:“好眉儿今天辛苦了,还好没什么事,唉,今晚本来还想与你……”
将卫若眉抱回寝殿时,她依然沉沉的睡着。
次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睁眼已经不见了孟玄羽,香兰见王妃醒来,连忙近身伺候着:“王妃,你昨晚喝醉了。”
卫若眉惊问:“我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我记得我是在水亭里赏月,然后你们都去送人了,香兰是送祖母与思思了吧?”
晚上花园里树木繁多,众位宾客赏完月散去时,王府的婢女们纷纷挑着灯笼将大家送出府邸又或是送回住处,是以卫若眉因多喝了点酒,意识模糊,被单独留在了水亭之中。
“是,我原以为纹英会留下来陪夫人,谁知她也被唤走了,王爷今早责备了我们,说我们不该留王妃一人在水亭,他送完柳国公回到水亭,水亭内只有你一个人呢。”
卫若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细细地回想着昨日的情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卫若眉端坐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开始妆扮,却听到雪影求见。
卫若眉只得匆匆收拾完毕,穿上正装走了出来:“雪影,有什么急事吗?”
“禀报王妃,梁王殿下说要搬离靖王府,让属下们做准备。”雪影恭敬地回答。
孟承佑要搬离靖王府?他不是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他与孟玄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如今怎么突然要搬走?
“搬走?他要搬去哪?他要回盛州吗?”卫若眉奇怪道,总觉得这变化有些大,“那王爷他知道了吗?”
正在卫若眉惊讶的时候,孟承佑从厅外踱步走了进来,卫若眉连忙起身向他行礼:“承佑兄长要去哪里?”
孟承佑道:“我不是要离开禹州呢,是造办处那边事情越来越多,我每天往返太麻烦,而造办处里面空屋多得是,我打算搬到造办处去住呢。”
卫若眉不解地说道:“那造办处离此处不远,承佑兄长即使每日往返也不耽误什么时间吧?虽说那边确实可以住,但是只做造办处,采买备餐皆有不便,哪里有靖王府住的舒服。”
孟承佑垂眸,经昨晚一事,他不敢直视卫若眉的眼睛,只得耐心解释道:“因有些文书需要晚上斟酌,之前承佑是带来带去,如此很容易遗失,有些重要的文书若要补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的,承佑怕误了众人的工期,玄羽可要重重的罚我了。”
孟承佑身份比孟玄羽还要尊贵,孟玄羽可不敢罚他,只是两人早就处得如兄弟一般,私下互相玩闹打趣随意至极。
正在卫若眉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婢女之一的纹英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样物什,递在卫若眉的眼前。
“启禀王妃,我在花园水亭旁的草丛里捡到了这个,你看看可是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