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靖王府,春寒料峭。
书房内,铜兽香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起,窗外梅花已谢,新枝抽绿,但他心中却无半分春意。
孟玄羽与卫若眉分坐在软榻两边,中间的小木几上放满了小婴儿的用品,有虎头小鞋,小帽子,还有红色的小肚兜,琳琅满目。
孟承佑则向往常一样歪在旁边的贵妃榻上,正翻看着话本子。
卫若眉两眼放光,十分欣喜地一样样举给孟玄羽看:“玄羽,这是小肚兜,你看,还不及你的巴掌大呢。”
孟玄羽含笑伸出手掌让她比划。
卫若眉放下小肚兜又拿起一双小鞋:“你看,这是承佑在天星坊买的,样式小巧,真是可爱。”
孟玄羽望着满眼幸福的妻子,心下大大宽慰。
正在这时,侍卫通传,李顺前来求见。
孟承佑闻言:“玄羽,你可真忙啊。”
孟玄羽叹了口气,抬眸说道,“让他进来吧”
门被推开,李顺一袭青布短打,束发整洁,步履沉稳地走进来。他身材瘦高,却极为精悍,一双眼睛在垂首时隐去锐利,抬眼时却如鹰隼。
年前马市那场惊险,若非他出手,卫若眉可能就被惊马撞上了,身怀六甲的卫若眉,若是被惊马撞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孟玄羽听风影描述,两匹马受惊,自己正在控制一匹,谁知后面这匹马竟冲向了卫若眉,车夫早已吓软在地,是这个年轻人如鹞子翻身,电光石火间勒住缰绳,硬生生将马车停在了王妃仅半步之遥的地方。
“草民李顺,拜见王爷。”李顺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孟玄羽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起身,“免礼。卫夫人没有同你一起来?”
李顺抬起头,“卫夫人今日上香去了,我与她打过招呼说今天会来靖王府。”
“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正是,王爷,年前草民有幸护卫卫夫人与王妃脱险,承蒙夫人收留,暂居府中过冬,李顺总不能一直赖在青竹院让卫夫人养着吧?如今开春,草民想求个长久差事。”
“这个本王知晓,你不是说想要做王府里面我妻子的专职护卫吗?”
孟玄羽放下手中婴孩的小物件,站了起来。
贴身侍卫。这四个字在王府中分量极重。王妃卫若眉是他的心头肉,更是靖王府的女主人。她的安危,牵动的不仅是夫妻之情,更是整个禹州的安稳。
自卫若眉曾被陈娇娘雇的吴家村几名歹徒袭击过,孟玄羽更是不敢疏忽分毫。
于是卫若眉的护卫层层加密,明里暗里至少五重防卫。
如果真有李顺这般身手过人的,多增加一名近身侍卫,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了。
“你的身手十分不凡。”孟玄羽缓缓道,“没见你之前,风影便向我叙述了年前马市那次,若非你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大年初四那日王府与柳国公府的骑射比试,你代王府出阵,最后战胜了京中龙影卫的高手江舟,可谓一箭扭转乾坤,箭术之精,骑术之佳,在场无人能及。”
李顺垂首,“王爷过奖。”
“但身手好,不代表就能做王妃的贴身侍卫。”孟玄羽站起身,走到窗前,“凡是要近身保护王爷王妃的人,一要身手敏捷、反应过人,二要忠诚不二。三——”他转过身,目光如炬,“要知根知底。”
李顺神色不变,“草民明白。”
“你说,你是西境康城人,来禹州投奔舅舅,结果扑了个空,盘缠用尽,才去车马市当了马车夫?”
“是。”
“家中还有何人?”
李顺沉默片刻,“原本有父母、两位叔父堂弟、两个兄长,如今……只剩草民一人了。”
孟玄羽凝视着他,“怎么回事?”
“李顺是西境康城人,家父与叔父共同经营西威镖局,做些护送商货的营生。
半年前,镖局接了一趟往北离的镖,途中遇到黑风岭的山匪劫道。匪首‘独眼龙’赵彪凶残成性,非要留下全部货物。家父等人拼死抵抗,混战中,叔父失手杀了赵彪的胞弟。”
李顺声音平静,但指节微微泛白,“赵彪扬言要血洗镖局报仇。镖局人手有限,对方却聚众数百,几次冲突后……一日黑风岭倾巢而出,趁夜围攻镖局。除了草民因正在外面出镖,饶幸躲开。”
他顿了顿,“镖局已成焦土,二十七口人,无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