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都这座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对于林雪英和黄秋母子而言,他们从云端坠落到泥潭的过程,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从金狮汽车厂那间虽然是基层岗位,但至少体面光鲜的员工宿舍,到城郊“握手楼”里这间不足十平米、终日不见阳光、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潮湿霉味的群租房,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仿佛比他们过去半辈子都要漫长。
黄秋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曾经那点可怜的对未来的幻想,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
他不再谈论什么“部门经理”“年薪百万”,酒精成了他唯一的麻醉剂和慰藉。
每天,他都用最劣质的二锅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在狭小的房间里,像一头困兽般重复着那些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咒骂。
“林宇……你这个狗娘养的白眼狼!你耍我!你把我们母子当猴耍!”他通红着眼睛,一拳砸在斑驳的墙壁上,震落下一片灰尘,“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踩在脚底下!让你跪下来求我!”
林雪英则在一旁,默默地流泪,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过去的好日子,念叨着林宇小时候是多么的“乖巧听话”。
绝望和怨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这个小小的阴暗房间,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又压抑。
直到,神谷绫乃的出现。
她就像一束突然照进这片黑暗沼泽的不真实的阳光。
她的美丽,她的温柔,她的“悲惨”身世,以及她对黄秋那近乎崇拜的感激……
这一切都像一剂最强效的迷幻药,精准地注入了黄秋那早已被酒精和自卑,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脆弱自尊心。
神谷绫乃的手段堪称艺术。
她从不直接批评林宇,也从不主动挑起黄秋的怒火。
她只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和共情者。
当黄秋咒骂林宇时,她会用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满是心疼地看着他,然后递上一杯温水,柔声说道:“秋君,别这样,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知道你心里苦。”
当林雪英哭诉时,她会轻轻地为林雪英擦去眼泪,然后抱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阿姨,您别难过。您这么善良,老天爷一定会看到的。”
她会去菜市场,精打细算地买回最新鲜的食材,然后在那个油腻腻的公共厨房里,为他们做出一顿可口的扶桑料理。
她会把那间凌乱不堪的群租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不到一个星期,黄秋已经彻底沦陷。
他开始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失败者。
他是一个保护了落难美女的“英雄”。
他开始觉得,神谷绫乃这个美丽、善良、温柔得如同天使般的女孩,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礼物。
而林雪英也早已被这个“懂事”“乖巧”的“准儿媳”,哄得服服帖帖。
她甚至觉得,儿子被工厂辞退或许是一件好事。
否则又怎么会遇到绫乃这么好的姑娘?
在这个精心编织的充满了虚假温情的茧房里,神谷绫乃开始不动声色地注入她那致命的毒素。
这天晚上,黄秋又喝多了。
神谷绫乃一边为他削着苹果,一边状似无意地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凝视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秋君,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嗯?”黄秋打了个酒嗝,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的弟弟,林宇……他拥有那么多,富可敌国。可是,他却用那么残酷的方式来羞辱你,羞辱阿姨。这真的太不公平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恰到好处的令人心碎的惋惜。
黄秋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那刚刚被抚平的伤疤,再次被精准地揭开。
“他就是个畜生!”他一拍桌子低吼道。
神谷绫乃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笑意。
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放下水果刀,坐到黄秋的身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轻声说道:
“秋君,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也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吗?”
“难道,你就不想拿回一点点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黄秋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背叛!
拿回来!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睛里燃烧起贪婪的火焰。
“想!我做梦都想!”他一把抓住神谷绫乃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只要能让他倒霉!只要能让他痛苦!我什么都干!”
“嘘……”神谷绫乃将一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嘴唇上,动作充满了暧昧,“秋君,不要那么大声。”
她的身体,又向他靠近了几分,温热的带着香气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让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听说……像林宇那样的超级富豪,都喜欢在家里,放一些不记名的东西。”她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比如,金条,珠宝等等。”
“他的金狮宫就像一座皇宫,里面肯定藏了很多很多,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宝贝。我们不需要多拿。只要拿一点点……对他那种拥有几千亿资产的人来说,就像从他身上拔掉一根头发一样,他根本都不会在意的。”
“而那一点点,就足够让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我们可以开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店,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她为黄秋描绘了一幅无比美好的蓝图。
黄秋的心狂跳不止。
但是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感到了恐惧。
“……可是金狮宫那里肯定守卫森严,我们怎么可能进得去?”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神谷绫乃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既天真又妖媚。
她轻轻地用指尖,划过黄秋的脸颊:“你放心。我在扶桑,认识一些很厉害的朋友。他们是最顶级的黑客,只要我们能知道,林宇什么时候会离开金狮宫,他们就能在那个时间段让金狮宫所有的安保系统,暂时睡上一小觉。”
黑客!
让安保系统瘫痪!
这些只在电影里出现过的情节,让黄秋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他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神秘、又“神通广大”的女人,最后一丝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深信不疑。
他觉得神谷绫乃,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并向林宇复仇的命运女神!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黄秋像打了鸡血一样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酗酒,而是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去市场购买他认为的“专业作案工具”。
撬锁器、多功能军刀、小型的强光手电、红外夜视仪、以及一瓶他认为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对付保安的大威力防狼喷雾。
他每天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反复地擦拭摩挲,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