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要去扶桑。
这个决定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金狮宫那平静的水面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行!我绝不同意!”
第一个站出来激烈反对的是秦若雪。
她一向是林宇最忠诚的执行者,但这一次她的态度坚决。
“老板,我理解您的想法,但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池田武夫不是普通人,他即是扶桑的老牌政客,跟扶桑的黑道和企业家都有密切联系。此刻的东京对您来说就是一个布满陷阱的巨大狩猎场!您现在过去,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施玲、陈玉芬、曹妃……所有的女人都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忧虑。
“是啊老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没必要去冒这个险。”施玲的眼眶依旧红肿,声音里带着恳求,“我们可以动用金钱,可以动用关系,可以想一万种办法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为什么您一定要亲自去?”
林宇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劝说。
这已经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博弈,或是国与国之间的暗战。
这已经演变成一场赤裸裸的针对他个人的挑衅与羞辱。
他一定要亲自会一会那个胆大妄为的扶桑政客。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个清冷而又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跟你去。”
说话的是伊藤莉娜。
她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穿着一身素雅的居家服,脸上未施粉黛,那双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在东京出生,在东京长大,直到你出现,我才来到华夏。”她看着林宇,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对于东京,尤其是那些阳光无法照耀到的地下世界,我比在座任何人都更熟悉。”
“我知道黑龙会的据点在哪里,知道他们的资金通过哪些地下钱庄流动,知道那些政客喜欢在哪些隐秘的料亭进行肮脏交易,也知道哪里的黑市能买到情报,哪里的帮派愿意为了钱做任何事。”
“如果您想以游客身份潜入东京而不被发现,那么我可以帮您很多。”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若雪依旧坚持自己的安全底线。
她深吸一口气,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好,就算您一定要去,那至少也要带上金狮特勤组最顶尖的两名保镖。我们可以让他们伪装成您的摄影师和导游,24小时贴身保护。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限度!”
然而,林宇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人越多,目标越大,越容易引起注意。”
他将目光从伊藤莉娜脸上转向秦若雪,最终落在所有人身上:
“我已经和扶桑洪门分会取得联系。他们在东京根基深厚,有自己的地盘和武装。到了那里,他们会接应我们。”
“这一次,就我和莉娜两个人去。”
“这是命令。”
两天后,魔都浦东国际机场人潮涌动的t2航站楼。
一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新婚蜜月情侣”正手挽着手,排在飞往东京成田机场的经济舱登机队伍里。
男的大约二十五六岁,剪着清爽利落的短发,脸上架着一副略显呆板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他过于锐利的眼神。
他身穿一件普通的灰色休闲夹克,脚踩一双随处可见的耐克运动鞋。
女的看起来更年轻些。
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脸上是几乎看不出来的清透淡妆,只用了一点唇膏提亮气色。
穿着一条米白色棉质连衣裙,显得清纯而温婉。
她亲昵地挽着男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拎着一只小巧有些年头的LV老花旅行包。
没人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执掌万亿商业帝国的华夏首富林宇。
而他身边的“新婚妻子”,则是伊藤莉娜。
那只看似平平无奇的LV旅行包里没有口红,没有粉饼。
只有一部经顶级改装,可连接军用卫星网络的微型通讯器,
一支伪装成钢笔,可瞬间释放三万伏高压电流的防狼电击笔,
以及几张不同面额,不连号的干净美金。
他们没有走任何VIp通道,也没有使用任何特权。
他们就像两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巨大人流之中。
他们的护照是秦若雪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两本信息真实但与本人毫无关联的空白护照。
护照上的名字是“李伟”和“张静”。
当飞机平稳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当林宇将那本印着“李伟”名字的护照递给表情严肃的扶桑入境审查官时,他的心没有丝毫波澜。
审查官面无表情地翻看护照,又抬头透过玻璃审视地看了林宇一眼,然后“砰”的一声,在上面盖下了一个鲜红的准许入境印章。
走出机场出站口,接机人群熙熙攘攘,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
林宇的目光仿佛一台高精度雷达迅速扫过全场,很快便锁定了一个目标。
在人群边缘,站着三个穿黑色西装的华人面孔男子。
他们没举任何姓名牌,其中为首的那人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毛茸茸的金色狮子玩偶。
这是林宇与扶桑洪门分会会长“奎爷”约定的暗号。
林宇不动声色地摘下墨镜,拉着伊藤莉娜走上前去。
“是洪门的弟兄吗?”他用标准普通话低声问道。
为首的男子看到林宇的面容,眼神先是一凛,随即立刻露出无比恭敬的神色。
“林先生!”他立刻点头哈腰,热情地伸出双手与林宇相握,“您叫我阿龙就行!会长已经在堂口等您多时了!”
一行人没有任何多余寒暄。
阿龙和另外两名洪门弟子立刻一前一后将林宇和伊藤莉娜护在中间,以极其高效的反侦察队形迅速穿过人群,将他们引入一辆停在路边毫不起眼的黑色丰田Alphard商务车。
车门滑上。
车辆平稳汇入车流,向着东京那片由无数霓虹与欲望交织而成的钢铁森林深处驶去。
目的地是池袋。
那里是全东京华人最聚集的地方,着名的“唐人街”,也是洪门“青龙堂”的秘密据点所在。
与此同时,另一辆刚从码头驶出的白色面包车内,气氛却与林宇那边截然不同。
神谷绫乃像扔两袋垃圾一样,将黄秋和林雪英母子塞进新宿歌舞伎町一番街一家名为“梦之乡”的地下风俗店后巷。
这家店表面是普通居酒屋,地下二层却是充斥着酒精、荷尔蒙与绝望气息的非法风俗场所。
神谷绫乃将这对母子交给店里一个满脸横肉、手臂纹着般若恶鬼的黑道经理。
“这两个人从今天开始就在你这里打杂。吃住你来解决。他们的工资不用给他们,直接打到我的账户上。”她冷冷吩咐道。
然后,她转身看着那对已因恐惧而面无人色的母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
“这里就是你们的新生活,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歌舞伎町那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深处。
从那一刻起,黄秋和林雪英便坠入了真正的地狱。
黄秋被分配去清理店里七个永远弥漫着呕吐物和劣质香水味的厕所,以及在客人需要时搬运沉重的啤酒桶和各种酒水。
林雪英则被塞进那个油腻、闷热、终日不见阳光的后厨,负责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碟。
他们每天需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住在后厨旁一个由储物间改造而成、不到五平米的密不透风小隔间里,睡在两条散发霉味的肮脏床垫上。
食物是客人吃剩的残羹冷炙。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在经历最初两天的恐慌与不适后,这对母子竟对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甘之如饴。
一种病态扭曲的满足感开始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
黄秋在清理完一个被醉酒客人弄得污秽不堪的马桶后,直起腰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肮脏的脸,竟然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他对着旁边一个同样打杂的东南亚黑工,用蹩脚的中日混杂语吹嘘道:
“我在扶桑打工!这里斯国一(厉害)!比在华夏体面多了!”
那个黑工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林雪英则趁洗碗间隙躲在后巷垃圾桶旁,用屏幕碎裂的国产手机和国内昔日牌友闺蜜视频通话。
她刻意将镜头对准巷口一闪而过的异国风情霓虹招牌,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笑容:
“哎呀,王姐啊!我们家黄秋现在出息了!带我来扶桑发展了!我们准备在这边定居了,不回去了!”
“你是不知道,这边各方面都比国内强太多了!空气都是甜的!人人都客客气气,一个比一个有礼貌!我们现在虽然刚起步,在公司做基层工作,但老板很器重我们!以后前途大大的!”
她将那份在国内无法满足的虚荣心,在这片陌生肮脏的土地上,以一种更加荒唐可悲的方式尽情释放着。
黄秋知道林宇并没有死,只是受了点“轻伤”。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后怕,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狂喜!
林宇没死,就意味着他不是“杀人犯”了,顶多就是个入室抢劫的“从犯”!
既然最可怕的罪名没了,那他还怕什么?
他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一股被压抑已久的贪婪火焰再次从心底熊熊燃烧。
他想起了被神谷绫乃收走的那只背包——里面除了奖杯和钢笔,还有十几块他连牌子都认不全的名贵手表。
趁着神谷绫乃多日未出现的一个夜晚,他偷偷溜进她临时居住在风俗店三楼的小房间。
神谷绫乃显然没把这些“赃物”放在眼里,背包就随意扔在床底下。
黄秋做贼心虚地从中偷出一块他觉得最“值钱”的金灿灿百达翡丽腕表,然后通过黑道经理联系上一个在新宿专门收购黑货的二手钟表商。
那块在拍卖会上至少价值两千万人民币的百达翡丽限量款腕表,被那个眼神精明的钟表商以“来路不正,风险太大”为由,仅用三百万日元(约合十五万人民币)的“白菜价”收购了。
黄秋拿着那三沓厚厚崭新的一万日元纸币,激动得浑身发抖。
三百万日元!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感觉自己瞬间就从一个清理厕所的杂工一跃成为人上人!
当晚,他拿着这笔“巨款”走进那家平日连正眼都不敢看的高级居酒屋,点了一瓶最贵的“獭祭”清酒,要了一份顶级金枪鱼刺身。
然后,他举起酒杯,以窗外那片璀璨的东京夜景为背景,给自己拍了一张四十五度角的忧郁自拍。
他点开许久未用的微信朋友圈,将这张自认为充满“格调”与“故事感”的照片发了上去,并配上一段思考良久、充满“哲理”的文字:
新的生活,新的起点。有些地方,注定不属于你。感谢命运,让我勇敢地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地方。
他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报复性快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国内那些曾看不起他的亲戚、同学、朋友在看到这条朋友圈时那羡慕嫉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