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门的金属轴承发出刺耳的转动声,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林峰盯着赵磊手腕上的小铜镜,镜面里的黑袍人影已经迈出旋转门,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伸出苍白的手。
“摘下来!” 林峰抓住那根红绳用力一扯,绳结却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赵磊的皮肤上。红绳接触到他指尖的瞬间,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像是捏着根烧红的铁丝。
赵磊疼得龇牙咧嘴,反手去抠铜镜:“摘不掉!这玩意儿像是粘在上面了!” 他的指甲刮过镜面,发出细碎的声响,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里面的黑袍人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和张馆长影子一模一样的脸。
“别碰!” 林峰及时按住他的手。他看见赵磊的指甲缝里渗出了血珠,那些血珠刚接触到镜面,就被瞬间吸了进去,镜面里的人影嘴角随之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旋转门还在自顾自地转动,把外面的雨声切割成断断续续的碎片。林峰拽着赵磊往图书馆西侧的楼梯跑 —— 那里是通往地下密室的方向,张馆长之前提到过的平面图上,用红笔标着 “禁地” 的字样。
“为什么往这跑?” 赵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腕上的小铜镜越来越烫,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我们应该往外跑啊!”
林峰没回头,只是把《镜契》从怀里掏出来塞进他手里:“翻到第三十七页,那里画着解除镜像牵引的符号。” 他的皮鞋踩在楼梯台阶上,发出的回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张馆长说过,每代守护者都要选祭品,可他没说祭品是用来干什么的 —— 铜镜里的密室会告诉我们答案。”
赵磊哆嗦着翻开线装书,蓝布封皮经过刚才的混战,已经沾满了泥渍和血点。第三十七页上画着个复杂的符号,由七个三角形嵌套而成,每个角上都标着不同的字符,和李娜纸条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道扭曲的折线。
“是这个吗?” 他把书举到林峰眼前,楼梯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符号上的朱砂像是在流动。
林峰瞥了一眼,心脏猛地一缩 —— 这个符号和祖父日记里夹着的半页纸上的图案完全重合,只是日记里的符号旁边,用钢笔写了行小字:七为满,镜为媒,血为引,魂为祭。
“记住这个形状。” 他加快脚步往下跑,楼梯扶手的金属凉意透过衣袖渗进来,稍微压下了几分焦躁,“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楼梯间最底层的杂物间里。挂着 “设备维修” 牌子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眨动。林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古籍区的味道还要阴冷。
杂物间里堆着废弃的桌椅和拖把,墙角的水管在 “滴答” 漏水,在地面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林峰刚迈过门槛,就看见水洼里映出十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都穿着黑袍,正站在自己和赵磊身后,而现实中,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楼梯。
“别看水!” 林峰拽着赵磊往杂物间深处走,那里的墙壁上有个不起眼的暗门,门把手上缠着圈铁链,锁芯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他想起张馆长手里那把生锈的钥匙 ——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开这把锁的。
赵磊突然 “啊” 地低呼一声,手里的《镜契》掉在地上。林峰回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小铜镜的镜面已经变得漆黑,像是被墨汁浸透了,而在漆黑的镜面中央,慢慢浮现出那个嵌套三角形的符号。
“它在自己画符号!” 赵磊的声音发颤,手腕上的皮肤已经被烫得发红,“越来越烫了!”
林峰捡起地上的《镜契》,书页散开的瞬间,他注意到第三十七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用鲜血写的字:七星聚,镜像开,祭品至,门自开。
话音刚落,暗门上的铁链突然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锁芯自动弹开,像是在欢迎他们进去。
“不能进!” 赵磊突然往后缩,指着暗门的门缝,“里面有东西在看我们!”
林峰凑近门缝往里看,一股寒气顺着缝隙钻出来,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暗门后面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嵌着长条形的铜镜,镜面反射着外面的应急灯光,在通道深处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而在那些光斑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个石台的轮廓,和张馆长描述的地下密室一模一样。
“我们没有选择。” 林峰把《镜契》塞进怀里,从地上捡起根断裂的拖把杆,“要么进去找答案,要么等着被镜面里的东西拖走 —— 你选哪个?”
赵磊的目光扫过地面的水洼,里面的黑袍人影已经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脚踝。他咬了咬牙,抓起地上的铁链:“干了!死也得死个明白!”
暗门推开的瞬间,通道里的铜镜突然同时亮起,镜面里映出无数个黑袍人影,他们都朝着通道深处的石台跪拜,动作整齐得像被操控的木偶。林峰和赵磊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惊得那些人影同时转过头,露出一张张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在模仿我们。” 赵磊的声音发紧,他发现自己往前走一步,镜面里的人影就跟着走一步,连抬手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林峰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注意到每个铜镜下方都刻着符号,从入口到石台,正好七个符号,和《镜契》第一页的朱砂图案完全对应。而在第七面铜镜下方,刻着个模糊的名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上去的 —— 林啸山,他祖父的名字。
“找到了!” 赵磊突然指向石台。
石台位于通道尽头的圆形密室中央,上面刻着个巨大的符号,正是由七个三角形嵌套而成的图案。符号的每个角上都嵌着一面小铜镜,镜面朝上,里面隐约能看见流动的红光,像是盛着鲜血。
而在石台旁边,张馆长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个铜制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始终指向石台中央。
“你们终于来了。” 张馆长缓缓转过身,他的眼镜已经碎了,一只镜片挂在镜框上,晃来晃去,“比我预计的早了三分钟。”
林峰握紧手里的拖把杆:“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祖父为什么要藏起那些铜镜?”
张馆长笑了笑,露出泛黄的牙齿:“符号?那是你们林家的家徽啊。” 他指了指石台上的符号,“林啸山当年找到的七十二面铜镜,是用来镇压日本兵亡魂的镇魂镜,可他偏偏要把其中七面改成家族祭坛的阵眼 —— 这七面镜子,能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
赵磊突然 “嘶” 了一声,手腕上的小铜镜烫得他差点扔掉铁链。镜面里的符号开始旋转,和石台上的图案慢慢重合,通道里的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里的人影都站了起来,朝着石台的方向伸出手。
“每面镜子对应一个祭品。” 张馆长的声音变得阴森,“你祖父当年杀了七个人,把他们的血灌进铜镜,打开了通道,想救出被困在里面的先祖。结果呢?通道打开的那天,他自己也被拖进去了,只留下这七面铜镜,每七年就要找新的祭品续命。”
林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丁未年冬,通道开,见先祖,血债偿,吾不归。
“李娜和第二个死者……” 他艰难地开口,“他们都是祭品?”
张馆长点了点头,罗盘上的指针突然停住,指向赵磊的方向:“他们是前两个,你是第七个,至于他……” 他瞥了眼赵磊,“是被你连累的祭品,本来不该有他的位置,可谁让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呢?”
赵磊突然想起自己裤腿上的黑色手印,那是张馆长的影子留下的。他猛地看向手腕上的小铜镜,镜面里的符号已经和石台上的图案完全重合,通道里的铜镜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那些人影开始往现实世界里钻,黑袍的下摆已经触碰到地面。
“那现在怎么办?” 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石台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林峰突然想起《镜契》第三十七页的符号,他掏出书翻开,发现那页的空白处又多了行字:以血破血,以影克影,先祖出,后人亡。
“我知道了!” 林峰的目光扫过通道里的铜镜,那些镜面里都映出自己的影子,“祖父日记里的‘以血为引’,指的不是我们的血,是镜子里那些东西的血!”
他拽起赵磊往通道口跑,同时把《镜契》撕成碎片,朝着那些钻出来的人影扔过去。书页接触到人影的瞬间,发出 “滋啦” 的响声,人影身上冒出黑烟,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毁掉所有镜子!” 林峰大喊着,用拖把杆砸碎身边的铜镜。镜面碎裂的瞬间,里面的人影发出一声惨叫,化作黑烟消散,而石台上的符号也随之暗淡了一分。
赵磊反应过来,用铁链猛砸墙壁上的铜镜。随着镜子一个个碎裂,牵引着他往石台走的力量越来越弱,手腕上的小铜镜也渐渐冷却下来。
张馆长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罗盘就朝林峰砸过来:“住手!你们会放出里面的东西的!”
林峰侧身躲开,罗盘砸在石台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七个嵌在符号上的小铜镜同时亮起红光,通道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等风声散去,林峰和赵磊惊恐地发现,石台上的符号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像是在挣扎着往外爬。而那些还没被砸碎的铜镜里,人影们都跪了下去,对着石台的方向磕头,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完了……” 张馆长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通道提前打开了……”
林峰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面铜镜上,那是刻着祖父名字的第七面镜子。镜面里的人影正举着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而现实中,他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摸向怀里的瑞士军刀。
就在这时,赵磊手腕上的小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镜面里映出个穿着白袍的人影,正站在石台中央,对着他们缓缓抬起手。那人影的脸,赫然是年轻时候的祖父林啸山。
“他在干什么?” 赵磊的声音发颤。
林峰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镜面里的祖父。他看见祖父的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而石台上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戴着银镯子的手,镯子上的 “林” 字篆体在红光中格外醒目 —— 那是他自己的银镯子。
通道里的阴风再次刮起,这次带着清晰的说话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祭品…… 归位……”
林峰突然意识到,祖父当年被拖进通道后,并没有死。他变成了镜子里的东西,一直在等第七个祭品出现,等一个能把他换出去的后人。
而现在,他来了。
最后一面铜镜里的人影已经把匕首对准了心脏,林峰的手指也触碰到了瑞士军刀的刀柄。他能感觉到石台的方向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去。
“砸了它!” 赵磊突然用铁链缠住最后一面铜镜,使劲往后拽。铜镜在墙壁上摇晃,镜面里的人影动作一顿,林峰握着军刀的手也恢复了控制。
张馆长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冲向石台:“不能砸!这是唯一能镇压先祖的机会!”
他扑向石台的瞬间,缝隙里伸出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往里面拖。张馆长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抓住石台边缘,眼镜掉在地上,被一只苍白的脚踩得粉碎。
“救我!” 张馆长伸出手,朝着林峰的方向,“我知道怎么关掉通道!”
林峰看着他,又看了看最后一面铜镜。镜面里的祖父人影正对着他微笑,手里的匕首慢慢放下,像是在给他选择的时间。
赵磊的铁链已经勒进铜镜的边缘,镜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只要再用点力,这最后一面镜子就会碎裂,石台上的符号或许会彻底失效。
可就在这时,石台的缝隙里传来祖父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孙子…… 救我出去……”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颤,握着拖把杆的手开始犹豫。他看见张馆长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缝隙,那些苍白的手正在撕扯他的衣服,藏青色毛衣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肤 —— 那里纹着个符号,和石台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也是祭品!” 林峰突然明白过来,“张馆长也是守护者家族的人!”
赵磊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咬着牙往后拽铁链。最后一面铜镜发出 “咔嚓” 的脆响,裂痕蔓延到整个镜面,里面的祖父人影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朝着他们扑过来。
镜面碎裂的瞬间,石台的缝隙猛地扩大,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里面传来,林峰和赵磊被吸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石台上。
等他们稳住身形,发现张馆长已经不见了,缝隙里的手也缩了回去,石台上的符号渐渐暗淡下去,只剩下最后一面铜镜的碎片在地上闪烁着微光。
通道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喘息声。
赵磊瘫坐在地上,手腕上的小铜镜已经恢复了平静,镜面漆黑一片,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结束了?” 他茫然地问。
林峰没回答,只是捡起地上的一块铜镜碎片。碎片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张馆长的脸,老馆长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对着他缓缓竖起了大拇指,和之前铜镜里白袍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通道入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正朝着密室走来,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和张馆长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林峰和赵磊同时看向入口,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来的人是谁?是张馆长从缝隙里爬出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通道口,手里举着一面镜子,镜面反射着微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