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城市天际线，刑侦支队的警车就划破了科技园周边的宁静。陈宇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边缘，袋里装着昨晚连夜整理出的加密邮箱关联线索——过去三个月里，至少有七封无法追踪源头的加密邮件，通过同一个匿名服务器节点，与这家长安网络科技公司的Ip段产生过短暂交互。
“陈队，前面就是鼎盛科技园b座了。”开车的年轻警员小李放缓车速，目光扫过导航屏幕，“这家公司在19楼，整层都是他们的办公区，据说是做企业数据安全服务的，去年还拿过市里的科技创新奖。”
陈宇“嗯”了一声，抬眼看向窗外。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将这家公司衬得格外光鲜，但他心里清楚，数据安全领域最不缺的就是“藏在光明背后的阴影”。他推开车门，整理了一下警服衣领，身后跟着的四名警员也迅速下车，几人默契地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守住公司出入口，一组随他进入大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陈宇再次翻看着文件袋里的资料：长安网络科技公司成立于2018年，创始人是前某互联网大厂的安全架构师张明，核心业务是为中小企业提供数据加密、服务器防护等服务，客户名单里甚至包括两家区属事业单位。“做安全服务的公司，自己反而可能藏着安全漏洞。”陈宇低声自语，指尖在“张明”的名字上顿了顿——这个人的履历堪称完美，但越完美的东西，往往越容易让人忽略背后的缝隙。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19楼的走廊铺着浅灰色地毯，尽头的玻璃门上贴着公司LoGo，旁边的电子屏滚动显示着“欢迎莅临长安科技——您的数据安全守护者”。陈宇走上前，按下了门禁旁的呼叫铃。
很快，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商务微笑：“您好，请问是哪位？我们今天没有预约的访客……”
“我是市刑侦支队的陈宇，这是我的证件。”陈宇掏出警官证，递到对方眼前，“有件案子需要贵公司配合调查，麻烦请负责人出来对接。”
男人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警官证，又抬头打量了陈宇身后的警员，语气立刻变得恭敬：“您……您稍等，我马上联系张总。”他掏出手机，手指有些发颤地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便侧身让出通道，“张总正在会议室等您，我带您过去。”
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陈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个工位。员工们大多穿着休闲装，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满是代码和数据图表，有人察觉到警察的到来，悄悄抬头张望，眼神里带着疑惑和紧张。办公区角落的茶水间里，两个年轻员工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见陈宇看过去，立刻低下头假装接水。
“我们公司一向合规经营，从没出过什么问题，不知道警方今天来是……”带路的男人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探。
“具体情况，我们会和你们负责人谈。”陈宇没有多言，语气保持着职业的严肃。他很清楚，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多余的信息都可能打草惊蛇。
会议室是简约的现代风格，长条会议桌旁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微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看到陈宇进来，他立刻站起身，主动伸出手：“陈警官您好，我是长安科技的创始人张明，刚才听助理说您找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配合的？”
陈宇握住他的手，只轻轻一握便松开：“张总，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贵公司是否使用过加密邮箱系统，尤其是用于内部通讯的匿名加密邮箱。”
张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坐回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在认真回忆：“加密邮箱？我们公司的员工邮箱都是用的企业版腾讯邮箱，有常规的加密功能，但都是公开的，员工入职时都会登记邮箱账号，不存在匿名的加密邮箱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做数据安全服务，对内部通讯的合规性要求很高，绝对不允许员工私自使用未经备案的通讯工具，这一点在员工手册里写得很清楚。”
“是吗？”陈宇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推到张明面前，纸上是加密邮箱的服务器Ip地址和与长安科技Ip段交互的时间记录，“我们查到，过去三个月里，这个加密邮箱的服务器节点，多次与贵公司的内部网络产生数据交互，时间大多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也就是贵公司的非工作时间。”
张明拿起打印纸，眉头皱了起来，他凑近看了半天，又掏出手机对着Ip地址查了查，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这个Ip……我从来没见过，我们公司的服务器都在机房统一管理，所有对外的网络接口都有日志记录，不可能有未经备案的节点在非工作时间连进来。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有人蹭了我们公司的公共wiFi？”
“我们已经排查过公共wiFi的可能性，这个Ip地址的访问路径直接指向贵公司的核心服务器集群，不是公共wiFi能接入的。”陈宇的目光紧紧盯着张明，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张明的手指在桌下不自觉地蜷缩，眼神有些闪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这些细微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那……那我真的不清楚了。”张明放下打印纸，摊了摊手，“要不这样，陈警官，我带你们去机房看看，让技术部的人调出服务器日志，咱们一起查一查，说不定是哪里出了故障，或者被黑客攻击了？”
陈宇点头：“可以，麻烦张总现在就安排。”
长安科技的机房在19楼西侧，门口装有指纹加密码双重门禁，墙壁是防火材料，门上贴着“非授权人员禁止入内”的标识。技术部主管李凯已经在机房门口等候，他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有些拘谨。
“张总，陈警官，机房的所有服务器都在这里了，一共28台，分别负责客户数据存储、业务系统运行和内部办公支持。”李凯打开门禁，引着众人走进机房。机房里很安静，只有服务器运行的轻微嗡嗡声，一排排黑色的服务器机柜整齐排列，指示灯闪烁着绿色的光芒，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陈警官，您要查的是哪个时间段的日志？我们的日志都保存在专门的存储服务器里，可以按Ip、时间、端口号来筛选。”李凯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日志管理系统的界面，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时间戳。
“从三个月前到昨天，所有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的对外数据交互日志，尤其是和这个Ip地址相关的。”陈宇报出了加密邮箱的服务器Ip，李凯立刻在搜索框里输入，点击查询。
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移动，机房里只剩下服务器的嗡嗡声和键盘的敲击声。张明站在陈宇旁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时不时瞟向屏幕，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
“找到了！”几分钟后，李凯突然开口，指着屏幕上的一条记录，“陈警官，您看，这个Ip地址在6月12号凌晨3点17分，通过端口25连接过我们的一台服务器，发送了大约500Kb的数据，连接时间持续了1分23秒。还有7月8号、8月21号……一共五次，都是在凌晨，连接的都是同一台服务器。”
陈宇凑到屏幕前，仔细看了看记录：“这台服务器是做什么用的？”
李凯立刻在系统里搜索，很快调出了服务器的基本信息：“这台服务器是去年10月购入的，登记用途是‘内部测试服务器’，主要用于技术部测试新的加密算法，平时很少用，只有技术部的几个人有访问权限。”
“测试服务器？”陈宇看向张明，“张总，这台服务器的使用记录，您清楚吗？”
张明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测试服务器都是技术部在管，我平时很少过问具体的使用情况……李凯，你给陈警官说说，这台服务器最近有没有异常？”
李凯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异常？没发现啊，我们每周都会检查服务器的运行状态，cpU、内存使用率都很正常，日志里也没有报错信息……等等，不对！”他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地方，“陈警官，您看，这台服务器的磁盘空间好像有问题。它的总容量是1tb，按照记录，已使用空间应该是320Gb，但实际显示已使用850Gb，差了530Gb的空间，这部分空间去哪里了？”
陈宇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差了530Gb？会不会是有隐藏分区或者未登记的存储目录？”
“不可能啊，我们的服务器都是统一分区的，没有隐藏分区，所有目录都在管理系统里登记过……”李凯一边说，一边在系统里查看的磁盘分区情况，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等等，这里有个异常的磁盘映射！有一个逻辑分区被映射到了一个未登记的目录下，这个目录不在我们的常规管理列表里，权限设置是‘仅用户可访问’，我没有权限打开！”
“用户？谁有这台服务器的权限？”陈宇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权限是服务器的最高权限，拥有这个权限的人，可以对服务器进行任何操作，包括隐藏文件、删除日志。
李凯立刻调出权限管理列表：“权限只有三个人有，我、技术部副主管王磊，还有……张总您。”他看向张明，眼神里带着惊讶，显然没想到张明也有权限。
张明的身体僵了一下，连忙解释：“我那是备用权限，平时根本不用，主要是怕技术部的人出了问题，我能应急……李凯，你试试用你的权限能不能破解这个目录的访问限制？”
李凯摇了摇头：“不行，这个目录的权限设置是‘拒绝所有非用户访问’，除非用账号登录，否则就算是管理员也打不开。而且这个目录的创建时间是去年11月5号，也就是服务器购入后的一个月，比我们第一次记录到加密邮箱Ip的时间早了七个月，说明这个目录早就存在了。”
陈宇的目光在张明和李凯之间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这个隐藏目录，很可能就是加密通讯系统的存储位置，而拥有权限的三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在私自使用这台服务器处理加密邮件。
“张总，麻烦你现在用你的账号登录，打开这个隐藏目录，我们需要查看里面的内容。”陈宇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从腰间掏出执法记录仪，打开开关，“根据《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我们现在依法对这台服务器进行检查，请你配合。”
张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站在原地，双手微微发抖，半天没有动。机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小李和另外两名警员下意识地靠近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张明。
“张总，你在犹豫什么？”陈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如果你拒绝配合，我们将依法开具搜查令，强制检查这台服务器，到时候对贵公司的影响，恐怕就不是配合调查这么简单了。”
张明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走到李凯身边，接过笔记本电脑：“好，我配合……但我先说清楚，这个隐藏目录不是我建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个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在登录界面输入了账号和密码，点击登录。
账号验证通过，张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命令行里输入并按下回车。
屏幕上没有报错，说明目录成功打开。张明又输入关键词，查看目录下的文件，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系列相关信息，足足有上百个文件，其中大部分是邮件文件，还有几个是加密密钥和配置文件。
“这是邮件文件格式！”李凯惊呼出声，“张总，这……这分明是一个邮件服务器的存储目录啊！而且还有加密密钥，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加密邮箱系统！”
陈宇立刻对小李说：“小李，把这些文件的名称和创建时间都记录下来，另外，让技术科的人马上过来，把这些文件备份，依法扣押。”
小李立刻拿出相机，对着屏幕拍照，同时用手机记录文件名和时间戳。张明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张总，现在你还说对加密邮箱一事毫不知情吗？”陈宇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张明，“这台服务器上的加密邮箱系统，是谁搭建的？这些邮件里写了什么？为什么要在凌晨偷偷发送？”
张明的肩膀垮了下来，他靠在旁边的机柜上，双手捂住脸，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放下手，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懊悔：“是……是王磊，技术部的副主管王磊搭建的。”
“王磊？”陈宇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搭建这个加密邮箱系统？目的是什么？”
“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的……”张明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王磊是三年前加入公司的，技术能力很强，很快就升了副主管。上个月我检查服务器日志的时候，偶然发现磁盘空间不对劲，追问之下，他才承认自己搭建了加密邮箱系统，说是为了和‘朋友’交换一些‘技术资料’，怕被监控，所以才用加密邮箱，还把目录隐藏了起来。”
“技术资料？什么技术资料需要用加密邮箱偷偷交换？”陈宇追问，“你有没有看过这些邮件的内容？王磊现在在哪里？”
“我没看过！”张明连忙摇头，“他说那些资料涉及商业机密，不方便让我看，还保证没有做违法的事，我当时想着他是老员工，技术又好，就没再多问，只是让他赶紧把系统删了……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还是查到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王磊今天没来上班，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陈宇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支队的电话：“喂，我是陈宇，帮我查一下长安网络科技公司技术部副主管王磊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近期的通话记录和行踪轨迹，另外，派人去他家里看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挂了电话，陈宇看向李凯：“李主管，你能不能用技术手段，绕过权限限制，查看这些文件的内容？或者把文件备份到我们的设备里，带回支队让技术科解析？”
李凯立刻点头：“可以，我现在就把服务器的硬盘镜像备份到你们的移动硬盘里，文件虽然加密了，但我们可以用专业工具解析，只要有密钥，就能还原邮件内容。对了，刚才的日志里显示，这个加密邮箱系统用的是RSA非对称加密，密钥应该就存在那个文件里，只要拿到这个公钥，再找到对应的私钥，就能解密邮件。”
“私钥会在哪里？”陈宇问。
“私钥通常会保存在搭建者的个人设备里，比如电脑、U盘，或者云存储里。”李凯一边说，一边连接移动硬盘，开始备份硬盘镜像，“王磊是技术部副主管，他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电脑也是专用的，私钥很可能在他的电脑里。”
陈宇立刻对身后的警员说：“你们现在去王磊的办公室，查封他的电脑、U盘、移动硬盘，所有电子设备都要带走，不能遗漏任何东西。另外，再找公司的员工了解一下王磊最近的情况，有没有异常行为，比如经常加班、和陌生人接触、情绪低落等等。”
两名警员立刻应声离开，机房里只剩下陈宇、张明、李凯和另外一名警员。备份进度条缓慢移动，张明站在一旁，脸色依旧难看，时不时唉声叹气。
“张总，你作为公司的负责人，对员工的监管不到位，导致出现这种违规搭建加密通讯系统的情况，已经涉嫌违反《网络安全法》的相关规定。”陈宇的语气严肃，“如果这些邮件里涉及违法犯罪内容，你们公司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现在，你必须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提供王磊的所有信息，包括他的社会关系、工作经历、近期的项目情况，不能有任何隐瞒。”
张明连忙点头：“我配合，我一定配合！王磊的资料我马上让人事部门整理，他最近在负责一个和外地公司合作的加密算法项目，对方公司叫‘宏图科技’，在深圳，合作了快半年了……对了，他上个月还向公司申请了一笔专项经费，说是要购买新的测试设备，现在想想，说不定那笔钱根本不是用来买设备的，而是用来维护那个加密邮箱系统的！”
陈宇立刻让警员记录下“宏图科技”的名字，又让张明联系人事部门，尽快整理王磊的详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