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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格的网文里总少不了几个这样讨人厌的男主角式人物,生来仿佛就是世界的焦点。传闻中他们三岁炼气、十岁筑基、十四岁便已成同辈首座,然后在某一天陡然背负上全族的血海深仇。因此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是凝聚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与沉重,仿佛整个天下的兴衰都扛在他那看似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但奇妙的是,他本人似乎一刻也不曾真正沉沦。他从头到尾都过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纸醉金迷的精英生活。他的一切都是锃光瓦亮的——从叙拉古老师傅纯手工缝制的西装,到腕间凝聚着哥伦比亚顶尖科技的限量腕表。他所到之处,周围的人仿佛自动沦为了背景板里的Npc,只为衬托出他的与众不同与卓尔不群。
在我看来,这样的人永远精神抖擞,浑身散发着“我很牛逼”的气场;永远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去哪里;从来不迷路,也永远不会流露出片刻的无所适从。
简而言之,真他妈令人嫉妒。
此时此刻,宴会厅门口,铺着深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台阶下方,出现的正是这样一位人物——穿着剪裁完美、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打着暗红色领结,身形瘦高,气质冷峻的男人。
而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身着一袭绛紫色高开衩旗袍、身段玲珑却面若寒霜的女子,她那张漂亮脸蛋臭的像是前者欠了后者百八十万。
凭借记忆我很快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
男的是林海鵺,老面孔,近卫局高级督察,战绩可查,林家长子,原本是接替魏彦吾执掌近卫局的有力候选人之一。
女的是林雨霞,林家次女,前些年似乎都在外留学,传闻中已被家族边缘化甚至放弃,但也另有小道消息说,那位掌控着龙门部分地下世界的老父亲林舸瑞,珍爱这个女儿远胜于珍爱自己手中的权柄,有意要这位来继承自己的势力。
虽然说出去整个龙门也找不到第三个人相信,但这个消息是我连吃十份鳞丸才得来的,我得信,不然会显得我只是单纯喜欢吃鳞丸。
很明显,这两兄妹,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此刻一同盛装出席科西切的宴会,总不可能只是单纯跑来蹭吃蹭喝看热闹。
和我想法一致的还有那些八卦小报记者们,此起彼伏的镁光灯感觉不把地毯点燃绝不罢休。从兄妹二人出现在大门到进到宴会厅,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二者似乎走了快五分钟。
还好没有邀请函的人没法进到内厅,不然今天的主角肯定免不了换人。
就在我和霜星默契地扮演着“专心致志的吃货”试图降低存在感时,那如同聚光灯般移动的焦点——林海鵺,锐利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扫过全场,竟毫无征兆地在我们这片相对安静的角落定格。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辨认,随即,那总是微抿着、仿佛承载着无数心事的唇角,竟向上牵起一个堪称“温和”的弧度。
下一瞬,他无视了身边所有试图搭话、献媚或讨好的人,径直朝着我们走来。
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道路,短短几秒,我能感觉到无数道好奇、探究、审视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哼。”
霜星冷笑了一下,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林海鵺在我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富有磁性的穿透力,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他甚至微微颔首,做出了一个堪称“礼貌”的姿态。
这一刻,全场寂静。连背景的弦乐似乎都弱了下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问号: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刚才还在疯狂炫点心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眼高于顶的林家大少主动上前打招呼?还用了“您”这个尊称?
我大脑飞速运转,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慵懒,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最后一口点心放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碎屑,仿佛刚才那个狼吞虎咽的是另一个人。
“林督察,”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别来无恙。看来龙门近期的治安良好,让您百忙中抽空参加这种无关紧要的社交活动。”
林海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看到有趣猎物的眼神。
“琐事而已,比不上与故人重逢重要。”
他话里有话,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身边的霜星,以及我身上这套看似普通实则细节处透着整合运动隐秘风格的“礼服”。
我心中警铃大作,已经脑补了一百八十八篇警匪剧的宴会场情节,但零点几秒后也只是轻笑一声,姿态随意地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是啊,重逢总是令人愉悦。”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眼神却飘向不远处墙上那巨大的近卫局标志,“尤其是在主人如此‘热情好客’的场合下。只是不知道,这份‘好意’,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是否消受得起。”
林海鵺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却又隐晦地回应。
他身后的林雨霞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我脸上多停留了半秒。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这场充满机锋的对话,试图从中解读出巨大的信息量。
“呵,”林海鵺低笑一声,“看来您对龙门的‘待客之道’,颇有体会。”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我端起旁边一杯没动过的香槟,向他微微举杯,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我才是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只是有时候,主人若忘了‘分寸’二字,客人也不介意提醒一下。”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我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对象直指科西切!但在林海鵺主动搭话营造出的微妙氛围下,却又显得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林海鵺深深地看着我,片刻后,他也举起了杯。
“那就祝您和同伴们今晚玩得‘尽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两只酒杯在半空中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