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艰难地穿透厚重潮湿的云层,将稀薄的光线投向下方的城市。郭宇站在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轮廓的山腰上,浑身湿透,衣衫褴褛,左肩的伤口在粗糙处理的布料下隐隐作痛。
但他站得很直。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逃亡者,变成了一个……拥有非凡力量,手握血债,心藏秘密的复仇者。
山下的城市,曾经是他奋斗、挣扎,也是他跌落谷底的地方。高楼大厦在晨曦中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那里有他背负的污名,有陷害他的仇敌,也有他必须解开的谜团——那块所谓的“古玉”。
“望气术。”
他心中默念,双眸深处那淡金色的微光再次流转。
眼前的城市景象瞬间变得不同。无数或明或暗、或强或弱的“气”流,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腾、交织、流动。大部分是代表普通生灵的白色、灰色气息,混杂着工业废气的污浊和商业区域的浮躁金黄。而在某些特定的方向,他隐约能感觉到几股与众不同的“气”。
一股凝聚在城西某片老旧城区,带着一种陈旧、阴郁的暗沉色泽,似乎与某些见不得光的行当有关。(或许是黑市?情报集散地?)
另一股则盘踞在市中心最繁华的金融区,炽烈、张扬,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的金红色,气焰嚣张。(可能是某个大企业或势力?)
还有几股微弱但纯净、灵动的气息,散落在城市的一些角落,似乎是某些拥有特殊天赋或持有灵物的人,但都隐而不显。
这就是他未来需要面对的世界吗?隐藏在平凡表象下的暗流涌动。
“凡俗浊世,气机混杂,灵机匮乏。”“元”那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汝当尽快汲取‘源质’,修复己身,滋养瓶身。此地……贫瘠得令人窒息。”
郭宇沉默。他何尝不想尽快获得力量?但现实是,他身无分文,伤痕累累,还是个被通缉的“逃犯”。
“当务之急,是解决身份、金钱和伤势。” 郭宇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元”汇报,又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不能回原来的住处,所有社交关系都可能被监控。”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西那片气息“陈旧阴郁”的区域。那里鱼龙混杂,规则与秩序相对薄弱,或许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一些不记名的现金,或许……还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张浩,以及那块“古玉”的消息。
风险很大,但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撕下破烂夹克上相对干净的里衬,简单包扎了一下肩头的伤,又将湿透的外套拧干,反穿在身上,尽量遮住脸上的泥污和过于锐利的眼神,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遭遇了倒霉事的流浪汉或底层工人。
然后,他迈开脚步,沿着泥泞的山路,向着山下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走去。
每一步踏出,他都刻意调整着呼吸和步伐,尝试运转那基础的吐纳法门。虽然能量增长微乎其微,但至少能驱散一些寒意,缓解伤口的隐痛,让他保持一定的体力。
进入城市边缘,喧嚣和杂乱扑面而来。早起的摊贩,匆忙的上班族,轰鸣的车辆……一切都与他逃亡前的世界无异,却又感觉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他像个幽灵,穿行在熟悉的街道上,却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避开了所有可能有摄像头的主干道,专挑小巷穿梭。望气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帮他规避那些气息“不善”或带有“官方”标记的人和区域。
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钱”的重要性。没有钱,在这个现代社会,他将寸步难行。
在一个早点摊前,热腾腾的包子香气几乎让他失控。他死死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忍耐!郭宇,你必须忍耐!’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乞讨或者盗窃,都会立刻暴露自己。
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用“安全”的方式,弄到第一笔启动资金。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条更加狭窄、潮湿,两旁堆满垃圾,墙壁上布满涂鸦的小巷入口。这里的“气”更加浑浊,充满了堕落、贫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巷子深处,有几家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店铺:一个挂着破旧灯箱、写着“成人保健”的小门面;一个卷帘门只拉起一半,里面传出打牌声的棋牌室;还有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摆着几个旧手机模型的小店。
郭宇的目光,落在了那家手机店上。
他需要了解外界信息,需要一个新的、无法被追踪的通讯工具。同时,这种地方,往往也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里很小,很暗,只有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坐在柜台后,正摆弄着一个拆开的手机主板。店里弥漫着一股焊锡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瞥了郭宇一眼,没什么表情,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修手机?卖手机?”
郭宇没说话,走到柜台前。他运转望气术,看向老头。
老头的“气”很微弱,是代表衰老和普通的灰白色,但在这灰白之中,却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气息,这气息与外面巷子的“危险”气息同源,显示这老头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他与这里的黑暗面有所牵连。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手机,不记名的卡。” 郭宇开口,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另外,你这里……收东西吗?”
老头再次抬起头,这次仔细打量了郭宇一番,目光在他反穿的外套和隐约透出血迹的左肩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干净的手机有,看你要什么样的。卡也有,价钱不一样。” 老头慢悠悠地说,放下手里的工具,“收东西?那得看是什么东西。”
郭宇从反穿的外套内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他从死去的刀疤脸身上搜刮来的,一块不算名贵,但也能值点钱的机械手表。
他将手表放在柜台上。
老头的目光落在手表上,又抬眼看了看郭宇,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小哥,这东西……来路不太正吧?”
“你只管开价。” 郭宇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老头拿起手表,掂量了一下,又对着灯光看了看机芯。“成色还行,就是款式老了点。八百,连手机带卡。”
郭宇心里清楚,这表正常当铺也能当个一千五左右,这老头是在趁火打劫。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可以。但要最快的智能手机,卡要能用。” 他干脆地答应。
老头似乎有些意外他的爽快,嘿嘿笑了一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看起来七八成新的国产智能手机和一张未拆封的电话卡。“充好电了,卡里有五十话费,够你用了。”
一手交钱(表),一手交货。
郭宇拿起手机,转身就走。
“小哥,” 老头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开口,“看你面生,提醒一句,这条巷子水深,没事……别瞎打听。”
郭宇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直接推门离开了小店。
走出小巷,重新回到相对明亮的街道上,郭宇深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味的空气。他握着手里这个廉价的智能手机,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把钥匙。
他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迅速开机,插入电话卡。
连上网络的瞬间,无数信息涌来。他首先打开了本地新闻。
果然!关于他“猥亵、盗窃、持械伤人后在逃”的新闻赫然在目,配图是他身份证上那张略显青涩的照片。评论区不堪入目,全是咒骂和嘲讽。
怒火再次升腾,却被他强行压下。
他搜索了“张浩”和他之前公司的信息。新闻上没有任何关于张浩异常的消息,公司运转如常,仿佛他郭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自取其辱的小丑。
‘藏得真深……’ 郭宇眼神冰冷。
他又尝试搜索关于“古玉”的信息,但范围太大,毫无头绪。
最后,他打开电子地图,目光再次投向城西那片“陈旧阴郁”之气盘踞的区域。他需要更具体的目标。
忽然,他眼神一凝。在地图上那片区域的边缘,标记着一个——“旧货市场”。
那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是打听消息和寻找某些特殊物品的绝佳场所。更重要的是,在望气术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的“气”虽然浑浊,却隐隐有几丝异常灵动的微光闪烁其间!
或许……那里就有他需要的“源质”,或者关于“古玉”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