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带着寒意，敲打着“星辰科技”顶楼的玻璃幕墙。办公室里没开主灯，只有墙壁屏幕上流淌的数据泛着幽蓝的光，映着郭宇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烟丝在指尖慢慢捻动，碎屑飘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老刀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空气。他搓了搓手，脸色不太好看。
“马国雄认栽了，”他把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是“鼎盛集团”宣布数个地产项目无限期搁置的公告，“他老婆闹得厉害，娘家那边施了压，银行也在抽贷。他这会儿估计在哪个角落里舔伤口呢。”
郭宇没看平板，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光年’团队呢？”
“签了。”老刀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陈明远那小子够狠，直接把‘神经拟态芯片’的测试数据拍在对方面前。您是没看见，那几个老学究眼睛都直了，当场就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参与项目。咱们开那份薪水，他们看都没看就签了。”
郭宇终于动了动，把碾碎的烟蒂丢进垃圾桶。“告诉陈明远，人我给他弄来了，东西，我要在年底看到雏形。”
“明白。”老刀点头，随即又皱起眉，“不过老板，‘鼎盛’这一倒，空出来的市场份额，盯着的人可不少。‘启明资本’、‘瑞丰集团’都蠢蠢欲动，吃相一个比一个难看。咱们刚起步，硬碰硬恐怕……”
“谁说要硬碰硬了？”郭宇转过身，屏幕的蓝光在他眼底跳跃，显得有些莫测，“赵振那边怎么说？”
“赵总已经接触了‘海川精密’，对方现在群龙无首，股价跌得不像话，收购阻力很小。但他担心消化不了，毕竟咱们底子还薄。”
“让他放手去做。资金不够，去找周伟明，他知道该怎么做。”郭宇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冰水，抿了一口，“另外，让他以‘星辰’的名义，发起一个‘高端制造产业联盟’的倡议，把那些被林氏和‘鼎盛’挤压过、有技术但没规模的小厂都拉进来。我们出标准，出订单，他们出产能。”
老刀眼睛一亮：“这是……要整合产业链？借鸡生蛋？”
“互利共赢。”郭宇放下水杯，语气平淡，“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等我们的标准成了行业标准，订单掐住他们的命脉，到时候，是谁整合谁，还不一定。”
老刀深吸一口气，感觉血液有些发热。这位老板的心思，深不见底。
“还有件事，”老刀压低声音，“您让我留意南洋那边的动静……有眉目了。通过‘泥鳅’留下的一条暗线，查到有个叫‘颂恩’的泰国商人，最近在频繁接触几家有跨境业务的医药代理公司，似乎在打听‘特殊生物样本’的渠道。出手很大方，但背景很深，查不透。”
“颂恩……”郭宇轻轻重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划过。“阴蛇谷”的触角，果然开始试探了。
“把我们那家新注册的生物科技公司——就叫‘深蓝生命’吧——放点风声出去，就说我们在进行某些‘极端微生物’的探索性研究，需要特定的热带生物样本。做得自然点。”
老刀心领神会：“钓鱼？”
“看看能引来什么。”郭宇眼神微冷，“实验室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所有接触样本的人员，背景给我查三遍。”
“明白。”
老刀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寂静。雨声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密的鼓点。
郭宇走回屏幕前，看着代表“星辰科技”的淡紫色光点，以及周围那些或明或暗、蠢蠢欲动的其他光点。商场的博弈，不见刀光，却同样凶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丹田。那尊三元宝瓶虚影比之前凝实了不少，瓶身上几道主要的裂纹已然愈合，散发着温润而浩瀚的气息。瓶内，摩睺罗伽的残魂与那怪物的核心被淡紫色的始炁包裹着，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炼化、提纯。一丝丝精纯的能量反馈出来，滋养着他的经脉和神魂。
力量，是这一切的根基。没有力量，再精妙的算计也只是空中楼阁。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炼化那邪异本源带来的细微影响——心绪偶尔会变得格外冷静，甚至近乎冷酷。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愈发趋向于赤裸裸的利益权衡和力量对比。
“元，这般下去，我会否变得与那摩睺罗伽无异？”他在心中问道。
“力量无分正邪，存乎一心。”“元”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汝心有执念，亦有底线，此乃汝之锚。若失此锚，纵有通天之力，亦不过是一具被力量驱使的行尸走肉。谨守本心，驾驭力量，而非被力量驾驭。”
本心……郭宇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他的本心是什么？是复仇？是守护？还是……那虚无缥缈的，连他自己也尚未完全看清的“道”？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
无论前路如何，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凡间商海，是他必须渡过的一片暗礁密布的海域。而他手中的“星辰”，便是他唯一的舟楫。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一角澄澈的夜空，几颗寒星冷漠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