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印记散成烟的瞬间,混沌里竟飘起了第一缕光——不是刺目的亮,是软乎乎的暖,像极北冰原刚冒头的朝阳。建木残根立在光里,断口处凝着亿万年的霜,像冻住的星河,之前裹着的邪味全没了,只剩股沉得能压下心慌的古意,连风擦过树干都轻了几分。
相柳把“不屈”剑插回鞘,指腹蹭过望舒冻红的耳尖——刚才净化邪魔时,她把大半青木灵气都渡给了他,现在指尖还泛着白。“别急,等它认我们。”他的声音比平时软,暗金光罩往她那边挪了挪,把混沌里的凉挡得严严实实。
望舒没说话,只是往前挪了半步。掌心的青木灵气缠上光罩时,没炸没弹,倒像春芽钻雪,顺着符文的纹路慢慢渗——光罩竟软了几分,符文转得慢了,像在低头打量她。她能“听”见残根的颤,不是疼,是像见着熟人的喜,本源在脉里跳得欢,连呼吸都跟着暖。
“它喜欢你的气。”相柳笑了,看着光罩上的符文缠上望舒的灵气,像藤蔓绕着花,“再试试,用你最软的劲。”
望舒点头,闭着眼把灵气放得更柔——这次光罩没再挡,“嗡”地轻响,像冰化的声,顺着她的指尖往两边分,露出条能容两人并肩走的路。
踏进去的瞬间,望舒先“呀”了声——脚下不是冰,是暗金色的根须织成的地,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晒透的棉絮上,纹路顺着脚尖往上爬,暖得从脚底窜到心口。建木的树干比她想的还粗,十个人手拉手都抱不过来,树皮裂得能塞进拳头,摸上去却不是冰的冷,是枯木的凉,连风擦过裂缝都没声。
“它快撑不住了。”望舒的指尖蹭过裂缝,眼里发湿——本源告诉她,残根的意识像风中的灯,随时会灭,“连跟天地的连系,都快断了。”
就在这时,一道意念突然撞进两人识海——不是耳朵听见的,是裹着点颤的暖,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说话,每个字都慢得能数清:“后来者……你们……要找我做什么?”
相柳攥紧了望舒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汗,神念里带着股稳劲:“为了挡域外邪魔,补天地的缝。我们需要您的力,不是抢,是求您帮我们守着这大荒。”
意念沉默了,一道淡光扫过相柳——从辰荣血脉到九命妖力,连他藏在心底的清水崖记忆都扫了遍。“辰荣的兵……妖族的命……你心里的疤,没好透。”意念里带着点叹,“执念能让你扛事,也能把你拖进黑里,你不怕?”
“怕过,但现在不怕。”相柳回头看望舒,她眼里亮着光,正对着他笑,“我知道要守什么,就不会偏。”
意念又转向望舒,光软了几分,像摸孩子的头:“木灵的气……纯得像刚融的雪,可你身上,有不属于这界的痕。”
望舒心口一热,想起藏书阁里的木灵尊者画像:“晚辈承了尊者的泽,想把她的生机传下去。之前总想着硬扛,现在才懂,生机不是只让草发芽,是让大家都能活下去。”
意念没再问,突然颤了颤:“我剩的力不多了……给你们看些东西,算试,也算帮。”
话音刚落,建木残根突然亮了——不是白光,是裹着画面的暖光,像把他们拽进了时光里。望舒先看见木灵尊者:她站在崩裂的天柱下,青木灵气疯了似的往外涌,裹着建木的根,明明在笑,眼里却有泪;相柳则看见辰荣的兵:洪江举着刀冲在最前,弟兄们跟着吼,可敌人眼里的邪光,比刀还冷,清水崖的血染红了雪,却没一人退。
画面晃得人眼晕,可两人没乱——相柳攥着望舒的手,指节泛白却没松,他看清了邪魔的狠,也懂了辰荣的“不屈”不是傻,是守;望舒靠在他肩上,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她摸到了尊者的疼,也懂了“传承”不是扛,是把光递给下个人。
最后画面停在株芽上:枯木缝里钻出来的绿,才指甲盖大,却顶着雪,慢慢长。“这是……希望。”意念软得快听不见,“我把残灵散了,帮你们融力……能不能接住,看你们的。”
光突然收了,建木残根开始化——不是碎,是变成金和绿的光点,金点往相柳那边飘,绿点往望舒那边落,像星星绕着月亮。
相柳盘膝坐下时,金点已经裹了他全身。辰荣战魂在脉里跳,九命妖力跟着转,建木的空间本源像根线,把乱麻似的力缠成束,连识海都亮了——他能觉出自己的劲变了,不是更猛,是更顺,抬手就能摸到周围的虚空,像能把风攥在手里。
望舒也闭着眼,绿点钻进她掌心时,青木本源突然活了——不是之前的急,是像小溪汇入湖,连指尖都泛着暖,能觉出地下草芽的颤,能“听”见远处冰原的风。她的力也变了,软了却更韧,像能在冰里种出花。
不知过了多久,光点散了。建木残根没了,原地只剩截黑枯的根须,还有两颗种子——金的那颗在相柳掌心,转着圈化了道印;绿的那颗在望舒手里,温得像揣了团火。
两人站起来时,都笑了。相柳先弯腰,望舒跟着屈膝,对着枯根须深深一拜——根须竟颤了颤,掉了点碎渣,像在点头。
秘境入口的光开始闪,十二个时辰快到了。相柳把望舒扶起来,她掌心的绿种子还温着,他掌心的暗金印记也亮着——他们没带惊天动地的宝物,只带了建木的念想,和能一起扛事的劲。
外面的风还在等,邪魔的账,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