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谷的硝烟还凝在风里没散透,相柳一行人已跟着万妖谷的飞龙骑队往陨星谷赶。玄色妖龙的翅膀拍得风“呼呼”响,相柳怀里的望舒还昏着,小脸白得像浸了雪,呼吸轻得要贴到她唇边才能听见。他把人往怀里又拢了拢,黑袍下摆裹住她的脚——连自己肩上没止住的血渗进衣料,都没心思管。
望舒的睫毛偶尔颤一下,指尖会无意识地抓他的衣襟,像怕被风吹走似的。相柳能觉出她体内建木种子在慢慢转,那点绿莹莹的生机缠着她的本源,像春藤护着冻僵的芽。可一想起葬魂谷里,她咬着牙把最后点灵力渡给自己的样子,他的指节就无意识攥紧——方才那刻,若望舒的生机再慢半分,他怕是要陪着邪魔分身一起碎在空间旋涡里。
敖擎的龙躯就在旁边,巨大的龙目扫过他怀里的人,又落回相柳染血的白发上,喉间滚出声低吟:“你俩这力融得奇,若不是那朵金绿莲华,今日难脱身。”相柳没接话,只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陨星谷轮廓,冰蓝色的眼里压着沉劲——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联军还等着他,决战的口子得赶紧撕开。
陨星谷从天上看,像被巨星砸出的坑,四围峭壁直上直下,风刮进去都得绕着走。谷里早热闹起来:巫咸族的人蹲在地上画阵,朱砂顺着石缝渗进去,像给大地描护符;辰荣的残兵在搭帐篷,甲片碰着响,透着股不服输的劲;雪魂族的冰刃插在地上,寒气裹着雪粒,在半空凝出小冰晶。
相柳刚抱着望舒落地,青沅就提着药箱跑过来,指尖先探了探望舒的脉,才松口气:“还好,建木种子护着本源呢。”她接过望舒往医疗帐走,回头叮嘱:“你别总挂着,先去见木黎他们,雪魂族的冰锋将军早到了。”
中军帐里,帐帘刚掀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郁就裹了上来——木黎的巫杖沾着霜,杖头的宝石暗沉沉的;冰锋的铠甲还凝着极北的寒气,手按在腰间的冰刀上,指节泛白;几位妖族将领的眉峰,都锁得能夹碎石子。
“葬魂谷的邪魔分身,只是个开始。”相柳把沾着血的地形图摊开,指尖点在“葬神关”三个字上,“幽冥的主力正往这儿凑,想借关隘护着归墟之眼——再等下去,他们把邪魔本体引过来,就晚了。”
木黎的巫杖在地上敲了敲:“巫咸族的探子说,葬神关里埋了邪阵,硬闯就是送死。”冰锋也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雪魂族的冰甲能扛邪劲,但关隘太高,爬不上去。”
相柳没慌,指尖在地图上划了道弧线,金赤灵力顺着指腹晕开,在葬神关两侧的山坳处凝出小虚影:“敖龙王,你带飞骑从西边山口绕,正午时分往关隘扔火油,把他们的注意力引过去;木黎前辈,你率巫咸族的人,趁乱在关后布隐匿阵,把守军的退路掐了;冰锋将军,你带冰甲士藏在东边的林子里,等火油烧起来,就用冰刃砸开关侧的暗门——我们不硬闯,只掏他们的后路。”
帐里静了片刻,敖擎先笑了,龙爪拍了拍石桌:“这法子险是险,却对味!万妖谷的飞骑,正午准时到!”木黎和冰锋也点头,各自领了任务往外走——刚才还沉得压人的气氛,转眼就被决战的劲气冲散了。
相柳安排完军务,脚步没停就往医疗帐去。刚靠近帐子,就听见望舒低低的哼唧,脚步瞬间放轻,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帐里的烛火晃着,望舒正睁着眼,看见他进来,想撑着坐起来,却没力气,只能往他这边伸了伸手:“……计划定了?”
相柳赶紧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手没敢用力,声音却绷得紧,连尾音都带了点自己没察觉的慌:“别乱动,青沅说你得养着。决战的事,有我们呢。”
望舒的指尖碰了碰他衣襟上的血渍,眼神里藏着忧:“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别太拼。”她从枕下摸出枚同心符,递到他手里——符面还温着,是她刚才用灵力烘的,“带着这个,我会在帐里帮你守着,不让邪祟靠近。”
相柳捏着那枚符,指腹蹭过上面的纹路,突然觉得喉间发紧。他没说什么,只俯身把符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然后轻轻摸了摸望舒的头发:“等我回来,带你看陨星谷的日出。”
望舒笑了,眼角弯起来,像盛着星光:“好,我等着。”
帐外的风还在刮,帐内的烛火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没说多少话,却比千言万语都让人安心——他们都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可只要彼此记挂着,就总有撑下去的劲。
接下来的几天,陨星谷的动静从早响到晚:万妖谷的飞骑在天上练俯冲,翅膀扫得风都发颤,火油桶堆在山口,亮得晃眼;雪魂族的法师团凝出丈高的冰墙,“咔嚓”声能传半里地,冰刃磨得锃亮,堆在林子里像片小雪山;巫咸族的工匠蹲在地上画阵,朱砂用了一桶又一桶,阵眼处埋的灵石,夜里能泛出淡蓝的光。
相柳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先去医疗帐外站会儿,听见望舒的呼吸稳了,才去校场。他亲自教突击队的人用空间劲破阵,偶尔被学员的灵力反噬,咳着血也只摆摆手,继续示范——他知道,多练会,战场上就能少死个人。
到了深夜,他会坐在望舒的帐外,手里攥着那枚同心符,听帐里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有时望舒醒着,会隔着帐帘跟他说话,问他今天练得怎么样,问飞骑的火油够不够,他都一一答了,直到听见她的呼吸又沉下去,才轻手轻脚地去处理剩下的军务。
决战前一夜,陨星谷的月亮特别亮,把营地的篝火照得像撒了层银。相柳站在了望台上,望着远处葬神关的方向,怀里的同心符温着心口。风刮过他的白发,带着点凉意,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知道,帐里有个人在等着他,谷里有万千弟兄跟着他,这场仗,他们必须赢。
“等着我。”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跟望舒说,也像是跟自己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万妖谷的飞骑先动了,翅膀拍着晨光,往葬神关的方向飞去。相柳翻身上马,手里的“不屈”剑泛着冷光,身后的联军跟着动起来,脚步声震得地面都颤——砺好的兵锋,终于要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