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古渊卧在大荒西南的荒僻角落,是上古神魔决战后留下的死寂坟场。万里赤地寸草不生,嶙峋山峦像巨兽褪下的枯骨,歪歪扭扭戳向灰霾沉沉的天。地表裂谷纵横如蛛网,深不见底的沟壑里翻涌着化不开的血色雾气,风卷着金铁锈蚀的钝味、腐肉的腥气掠过,混着无数怨魂的无声哀嚎,钻入耳膜就往神魂里钻。这里的空间脆得像张薄纸,时不时有扭曲的光影一闪而过,那是吞人的空间裂缝,连风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机绝迹,法则崩坏,连幽冥邪物都绕道走的绝地,偏偏成了“虚无之影”藏形养力的绝佳巢穴。
相柳与望舒并肩立在古渊外围的风化巨岩上,血色雾气已漫到脚边,带着刺骨的死寂。相柳周身的混沌气流轻轻流转,那些侵蚀而来的负面能量碰上来,便悄无声息地被吸纳化解;望舒则运转建木生机,凝出一层柔润的碧光护罩,才勉强挡住那无孔不入的死寂。
“好重的怨憎气,还有这虚无浊气……”望舒秀眉蹙紧,指尖青光微微颤动,“上古陨落的神魔执念不散,把这里的空间撕得千疮百孔,正好给了虚无之影可乘之机。皇甫圭逃到这儿,哪里是自投罗网,分明是跟它做了更凶险的交易。”
相柳左眼的归墟虚影缓缓旋转,穿透层层血雾,望向古渊深处那团愈发凝练、带着侵略性的虚无本源。“它在这儿养了很久了,靠古渊的怨气和破碎法则恢复实力,现在比极北时更强。”他声音低沉,杀意藏在字缝里,“皇甫圭不过是它摆出来的诱饵,或者说……是给我们准备的祭品。”
“不能直接闯。”望舒立刻摇头,冷静分析,“敌暗我明,古渊里危机四伏,还有虚无之影的本体在。得先摸清虚实,找到它的核心,才能一击制胜。”
相柳颔首,沉吟片刻道:“我分一缕神识,裹着寂灭新生之力,模拟虚无波动潜进去。这力量跟古渊气息同源又相克,不容易被察觉,就算暴露,也能及时切断联系。”
“太冒险了!”望舒抓住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担忧,“虚无之影的意志比之前强太多,你的神识一旦被它缠上,甚至污染……”
“放心。”相柳打断她,右眼的生机柔光漫过眼底,安抚着她的焦虑,“我已经摸透了虚无的本质,自有应对之法。况且不探清底细,贸然闯入才是真的送死。”他盘膝坐下,“你替我护法,有异动就用建木生机接我回来。”
望舒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压下不安,点头应下,随手布下简易防护阵,全神贯注盯着他的眉心。
相柳眉心光华一闪,一缕混沌色的神识飘了出来——裹着寂灭与新生两道截然不同的道韵,却融得恰到好处。神识微微一晃,便模拟出古渊怨气的波动,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钻进了翻涌的血雾里。
神识穿行在古渊之中,所见比外界感知更骇人。破碎的山河间,横卧着如山般的神魔骸骨,骨头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战意,碰一碰都能感受到震得神魂发颤的能量。大地被暗红污血浸透,凝结成诡异的晶体,空中飘着扭曲的怨灵碎片,无声嘶嚎着。越往深处,虚无气息越浓,有些地方的“存在”都变得模糊,像被无形的手悄悄抹去。
循着那股庞大的虚无本源,相柳的神识终于抵达古渊中心——一片陨星撞击形成的巨大盆地底部。
那里旋着一个千丈宽的黑暗旋涡,比极北那个更凝实、更恐怖!旋涡中心,隐约浮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虚影,漠然无情,正是虚无之影的核心化身!旋涡周围立着九根通天黑石柱,柱身刻满扭曲的幽冥符文,正源源不断抽取古渊的怨气和破碎法则,往旋涡里灌,滋养着那只冷漠的眼。
而旋涡下方,竟有一座用白骨和黑石垒砌的邪异祭坛。皇甫圭披头散发,残破的轩辕王袍沾满血污,跪伏在祭坛上,双手高举着一枚泛着龙气与血光的玉玺——正是轩辕镇国玉玺,口中念念有词,语气狂热又狰狞。祭坛四周,数十名幽冥长老围成圈,联手催动大阵,将祭坛与虚无旋涡连在一起。
“以轩辕国运为祭,以万民精魂为引,恭迎尊主降临此身!”
相柳的神识瞬间看透了阴谋:虚无之影要把皇甫圭炼成临时容器,借着轩辕国运的力量,让自己的意志完整降临!一旦成功,再想对付它就难如登天!
必须阻止!
就在他想再靠近些探查时,漩涡中心的虚无之眼猛地一转,漠然的目光穿透虚空,精准锁在了他这缕神识上!
“窥视者……又是你……”冰冷的意念像冰锥,狠狠扎进神识里。
“不好!”古渊外围的望舒脸色骤变,清晰感受到相柳神识传来的剧烈波动,一股危机感扑面而来!
几乎同时,古渊深处的虚无旋涡骤然加速,一道灰黑色光柱撕裂血雾,朝着神识所在的方向射来——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崩灭,万物归于虚无!
“断!”相柳猛地睁眼低喝,果断切断了与神识的联系!
“噗——”神识湮灭的反噬让他闷哼一声,脸色微白。望舒急忙扶住他,渡去精纯的建木生机。
“怎么样?”
“无碍。”相柳摆摆手,眼中寒光四射,“情况比预想的糟。虚无之影快完成降临准备了,它以古渊为基,拿轩辕国运和皇甫圭献祭炼容器。必须在仪式结束前,毁了祭坛,打断它们的联系!”
他把探查到的情况快速说完,望舒心沉到了谷底。敌人占尽地利,计划周密,硬拼绝无胜算。
“强攻不行。”望舒强迫自己冷静,“古渊环境对它有利,那九根石柱是关键,一直在给漩涡供能。先毁了石柱,或许能削弱它的力量。”
“还有皇甫圭。”相柳目光扫过古渊地形,脑中飞速推演,“他被操控着,但轩辕玉玺是国运所钟,说不定藏着一丝轩辕祖灵的意志。另外,古渊里的神魔残念虽满是怨憎,却也恨极了虚无,或许能引过来帮忙。”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需要精准的时机、绝对的力量,还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望舒,”他看向她,眼神无比郑重,“我牵制虚无之影的本体,你带一支精锐突袭祭坛。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九根石柱,再试试唤醒玉玺里的祖灵意志,干扰仪式!”
“好!”望舒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应下。这是决定大荒存亡的一战,没人能退缩。
计议已定,相柳立刻用秘法传讯辰辉谷,命石坚、敖擎挑选精锐死士,带最强破邪法器火速赶来。他自己则闭目调息,将力量提到巅峰,准备迎接与虚无之影本体的正面碰撞。
望舒忙着炼制疗伤、净心的灵符丹药,反复推演突袭路线,把可能遇到的阻碍都想了一遍。
古渊上空的血雾越来越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关乎整个世界存亡的决战,即将在这片遗忘的神魔坟场拉开序幕。暗流涌动,风暴将至,相柳与望舒并肩望着深不见底的古渊,眼中只有破釜沉舟的坚定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