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古渊核心,死寂裹着硝烟沉在风里。相柳靠在望舒怀中,气息弱得像一缕烟,身躯近乎透明,指尖触到的地方,连温度都在一点点消散。望舒把最后一丝建木本源渡进他心口,掌心死死按着那点微弱的真灵,泪水混着血珠砸在他苍白的脸颊,却留不下半点痕迹——他不是单纯的重伤,是“存在”本身在消融,像要被这片古渊的死寂彻底同化,归于永恒的“无”。
“别睡……相柳,你说过要陪我回辰辉谷看花开的……”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泣音咽在喉咙里,疼得像被刀割。
就在这时候,插在一旁的不屈剑突然低鸣起来。那声音不是锋芒毕露的锐啸,是沉郁的、带着远古共鸣的嗡鸣,剑身黯淡的符文顺着纹路亮起,幽光沉沉,竟和周围的怨气、虚无残力缠在了一起。紧接着,相柳心口那点快要熄灭的真灵,猛地爆发出一股吸力——不是吞生机,是扯着古渊里最烈的那些力量往自己怀里钻:神魔残念的狂暴、怨憎死气的阴鸷,还有虚无之影溃散后,没来得及消散的精纯虚无本源。
这些能把神魂瞬间绞碎的东西,此刻却像找到了归宿,疯了似的涌进他的真灵。望舒骇得想拦,可她的建木生机刚伸过去,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她眼睁睁看着,相柳透明的身子里,那点真灵凝成了个小小的混沌漩涡,左眼的寂灭、右眼的新生不再针锋相对,反倒顺着玄奥的轨迹转起来,像在演着宇宙生灭的道理。他的身躯不再消散,反倒凝出一层混沌光泽,古老又苍茫的威严,从他身上慢慢漫开,像沉睡的神只醒了。
“不可能!他怎么能吸古渊的力量?!”祭坛上的皇甫圭尖叫起来,瞳孔缩成了针。他手里的轩辕玉玺抖得厉害,里面被拘禁得快磨灭的祖灵意志,竟在这股威严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悲鸣,带着点不甘,又有点希冀。
剩下的幽冥长老们腿都软了,那是源自骨子里的恐惧——眼前的人不是重伤的敌人,是要成这片绝地主宰的存在。
“杀了他!趁他还没稳住!”皇甫圭红了眼,疯了似的催动玉玺,把王朝残存的气运和自己被污染的精血混在一起,化作一条暗金龙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长老们也拼了,联手祭出蚀魂邪法,灰黑色的诅咒洪流像冥河倒卷,朝着望舒和相柳压过来。
“不准碰他!”望舒想也没想,燃尽最后一丝生机,凝出一道碧绿光盾挡在前面。不知怎的,她指尖突然结出个从未学过的印诀,竟引动了古渊地下一丝极淡的生机——该是上古神魔陨落时,没来得及消散的生命烙印。这丝生机和建木本源撞在一起,光盾上瞬间浮起淡淡的金纹,看着单薄,却透着股韧性。
“轰!”
龙影和邪法撞在光盾上,巨响震得古渊都在颤。光盾裂了满是纹路,望舒喷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却死死撑着没倒——她不能让任何人打断相柳。
可皇甫圭的攻势没停,光盾眼看就要碎了。
就在这时,相柳周身的混沌旋涡猛地扩了一圈。他紧闭的眼骤然睁开,左眼是包容终结的宁静深渊,右眼是滋养万物的创造之源,双眼一开一合,连风都停了。
他没动手,只是目光扫过皇甫圭和长老们。
那道凶戾的龙影,被这目光一触,瞬间散了,化作龙气和死气,全被混沌旋涡吸了进去;那片蚀魂洪流,像撞了墙似的倒卷回去,长老们惨叫着倒在地上,神魂受了重创,身子飞快地枯萎。
言出法随,目光所及,万物寂灭。
皇甫圭踉跄着退了几步,玉玺差点脱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相柳没理他,缓缓站起身。他一动,整个古渊都像在跟他呼应:地下的神魔残念不闹了,化作精神洪流涌进他真灵;空气中的死气怨气,成了滋养他躯体的养分;就连那残破的虚无漩涡,散逸的本源也被他的混沌气流慢慢炼化。
他不是在跟古渊抗衡,是在融它,成了它的主宰。
“不!这是尊主的力量!是我的!”皇甫圭彻底疯了,他把轩辕玉玺按在自己胸口,要拿帝王血脉和残存国运当祭品,引玉玺里的禁忌力量拼命。
“以吾之血祭轩辕!以吾之魂请祖灵!杀了他!”
玉玺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满是悲怆的古老虚影挣扎着冒出来——是轩辕最后的祖灵意志,却被皇甫圭用邪法绑着、烧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酝酿,古渊的空间都开始崩裂。
望舒脸色煞白,可相柳依旧平静。他看着那道祖灵虚影,眼里多了点怜悯。他抬起手,指尖飘出一缕混沌气流,轻轻拂过虚影。
“安息吧,轩辕的债,不该你来还。”
气流过处,虚影眼里的痛苦慢慢散了,多了点解脱。它深深看了相柳一眼,化作点点金光,融进了古渊的土地。那股酝酿的毁灭力量,也跟着散了。
“不——!”皇甫圭七窍流血,经脉寸断,瘫在祭坛上,像条濒死的野狗。
相柳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上空那残破的虚无旋涡上。旋涡中心,那只巨眼满是怨毒,死死盯着他。
“该了结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审判,传遍了整个古渊。
虚无之眼发出尖锐的咆哮:“蝼蚁!你偷了吾的权柄!吾是万寂终结,你灭不了吾!”
“灭?不必。”相柳轻轻摇头,混沌眼眸里映着整个旋涡,“终结本就是开始,寂灭里藏着新生。你于这天地,是毒,也是药。我要做的,是封了你。”
话音落,他双手虚抬。古渊的力量全听了他的号令:无尽的神魔残念、死气怨气,还有空间碎片,凝成九道粗大的混沌锁链,像远古的审判之矛,冲天而起,狠狠刺进虚无漩涡。
锁链缠上去、收紧,上面刻满了归墟的寂灭道痕、建木的生机脉络,还有古渊万古沉淀的法则碎片。虚无漩涡疯狂挣扎,巨眼射出毁灭光束,却碰不动锁链分毫,反倒被锁链抽走本源,一点点缩小、凝实。
最后,随着一声满是不甘的尖啸,虚无漩涡被锁链拽着、压着,化作一颗拳头大的暗灰色晶体,悬在相柳掌心。晶体里,那只巨眼还在瞪着,却再也冲不出来。
葬神古渊突然静了。血雾散了,怨灵藏了,空间稳了,只剩大战留下的疮痍,在风里沉默。
相柳握着晶体,转身走向望舒。他眼里的混沌光芒慢慢收了,变回了熟悉的深邃与温柔。他一步跨到她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渡过去一股温和的新生之力,修复着她的伤势。
“结束了。”他轻声说。
望舒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实的臂膀,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极而泣。她看着他那双异色瞳孔,心里有太多话,却只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相柳低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沧桑,也有释然:“别担心,我还是我。只是看过了不一样的风景,懂了该扛的责任。”
他抬头望向古渊之外,目光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辰辉谷的方向,落在了整个大荒之上。
“这片天地,该有新的秩序了。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新辰已升,光华涤荡了黑暗,真正的征程,此刻方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