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的溶洞还飘着血雾,相柳已抱着望舒踏进了地脉缝隙——没走回地宫的老路,黑袍扫过尖锐的石棱,他只低头看了眼怀里人,连疼都没觉出。望舒的眼一直闭着,睫毛上沾着点溶洞的灰,只有指尖偶尔泛丝弱绿,像快灭的萤火。相柳每走两步,就往她脉里渡丝空间劲,那劲软得像裹了棉,怕碰碎她仅剩的那点生机。
石坚和弟兄们跟在后面,刀鞘贴着腿,连踩沙的声都压得低。没人说话,只有地脉里的水滴“嘀嗒”响,混着望舒轻得像气的呼吸——这一路,每一步都踩着心尖,生怕怀里的人再弱一分。
走了整整三天,才看见地宫外围的青石板。青沅早候在隐秘入口,手里的玉简攥得发皱,看见相柳怀里的望舒,喉结滚了滚才开口:“快把姑娘送进蕴灵泉,泉眼的生机最养人。”
相柳没歇脚,抱着望舒直奔泉边。泉水刚没过望舒的腰,就有淡绿的光从泉底冒出来,缠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她苍白的脸总算有了点粉。他蹲在泉边,指腹蹭过她没血色的唇,直到听见她呼吸稳了,才松了口气,后背的伤这时才开始疼,黑血早把黑袍浸硬了。
刚擦了把脸,青沅就拿着叠玉简进来了,脸色沉得像冰:“你们走后,外面乱透了。”她把最上面的玉简递过去,“轩辕以‘剿余孽’为名,屠了三个跟辰荣有旧的镇子,十万口子,没剩一个;幽冥更疯,在西境搞了三场血祭,葬魂谷的邪气都快溢出来了,巫咸族传信说,再不管,那边的结界就裂了。”
相柳捏着玉简,指节泛白——皇甫绝跑了,这群人是拿无辜百姓撒气。石坚在旁边听得攥紧了刀,虎目通红:“军师,我们跟他们拼了!”
“急不得。”相柳刚说完,青沅又摸出片玄色羽毛,羽尖泛着冷光,凑近时能闻见松针混着妖气的味:“今早落在地宫门口的,万妖谷的记号。”
“万妖谷?”相柳眉峰一挑。大荒妖族的地盘,向来不掺人族的浑水,连辰荣鼎盛时都没打过交道,如今怎么会主动递信?他接过羽毛,灵识刚探进去,就听见个苍老的声:“九命相柳,断金原三日之约,愿弃前嫌共抗邪魔,便来;不愿,便罢。”
石坚立刻急了:“断金原是三不管地带,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相柳没说话,走到泉边看了眼望舒——她还睡着,眉头轻轻皱着,像在担心什么。他指尖碰了碰泉面,水花晃着望舒的影子:“万妖谷敢约在断金原,就不会轻易设伏。而且现在,我们没资格挑。”他回头看向青沅,“把幽冥搞血祭、轩辕通邪魔的证据整理好,我带过去。”
第二日傍晚,蕴灵泉的水突然绕着望舒的手转了圈,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泉面还映着她苍白的脸。刚想撑着坐起来,就看见相柳蹲在旁边,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手里正擦着那柄“不屈”剑。
“要去断金原?”望舒的声音还有点哑,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
相柳赶紧放下剑,扶着她慢慢坐起,把泉边的软垫垫在她背后:“万妖谷愿意结盟,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跟你去。”望舒攥紧了他的手,青木灵气裹着点暖,“我的力能辨邪气,万一有诈,还能帮你。”
相柳却摇头,指腹蹭过她的脸,语气软却坚决:“你本源还没稳,留在地宫养伤。我答应你,一定回来。”他怕,怕再让她涉险,上次望舒软在他怀里的样子,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
望舒看着他眼底的慌,没再坚持,只是把枚同心符塞进他手里:“这符我加了木灵印,有事就捏碎,我能感应到。”
第三日黎明,相柳带着石坚和三个精锐弟兄出发了。望舒站在泉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指尖的同心符攥得紧——她能做的,就是快点养好伤,等他回来,一起扛接下来的仗。
断金原的风裹着沙,打在石棱上“噼啪”响。相柳靠在块黑岩上,指腹蹭着腰间的同心符,石坚几人散在四周,刀鞘贴腿,连呼吸都压得低。
一炷香刚过,远处天际线突然冒起黑影——是翼展丈余的墨羽雕,雕背上坐着穿玄鳞甲的人,额间独角泛着冷光,离得老远,妖气就压得沙粒都不敢动。
“九命相柳?”雕刚落地,为首的人就跳下来,声音像撞钟,“吾乃万妖谷黑龙王,敖擎。”
相柳迎上去,把装着证据的玉简抛过去:“龙王先看看这个,再谈结盟不迟。”
敖擎的神识刚探进玉简,脸色就变了,周身妖气“嗡”地炸开来,沙粒都被掀得飞起来:“这群杂碎!竟敢引域外邪魔进来!”他抬头看向相柳,眼里的审视少了几分,多了点敬:“流沙城你毁祭坛、伤尊者的事,我族探子看见了。你这人,够胆。”
他顿了顿,伸出覆着细鳞的手:“结盟可以,但有两个条件:战后妖族要块不受人族管的地;联军得我们一起指挥,大事要商量着来。”
相柳没犹豫,握住他的手——敖擎的鳞糙得像磨过石,却攥得紧:“可以。但战场之上,号令得统一,设个联席军机处,共商战略。”
风还在吼,可两人的手没松。远处的墨羽雕昂着头,石坚几人也松了攥刀的手——人族和妖族的星火,总算在这荒原上,凑成了束能抗风暴的光。
地宫那边,望舒手里的同心符突然暖了点,她笑了笑,转身往藏书阁走——该去看看木灵尊者留下的破邪阵法了,等相柳回来,他们就能一起,跟邪魔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