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石碑的光裹住相柳时,没等来预想的撕裂感,倒像跌进了一汪温得刚好的奶白水里。四周的光软乎乎的,连“时间”都慢了半拍,“空间”也化得没了边,只剩他的意识像片羽毛,轻轻飘在里头。先前接收石碑信息时,神魂像被砂纸磨过的疼,这会儿全被揉散了,只剩说不出的妥帖。
怀里的同心符突然烫起来,不是烧手的热,是贴着心口的暖,像望舒的指尖刚碰过。他闭着眼,竟能“摸”到望舒那边的动静——辰辉地宫的石殿里,她眉心跳着的建木绿光,正跟这儿的白光缠在一块儿,像两根拧成绳的灯芯,明明弱,却没断。
“这不是险地,是给我们留的路。”相柳心里亮堂了——木灵尊者早算到了,这是“传承心渊”,是给能引动建木、过了石碑考验的人,留的最后指引,也是……给他们补劲的地方。
同一刻,辰辉地宫深处,望舒的意识正落在片翠绿色的空间里。头顶是棵半透明的建木虚影,枝叶晃一下,就洒下点会发光的碎星子;树下站个穿素裙的女子,脸看不太清,可气息软得像春雾,让望舒想起小时候抱着的暖炉。
“孩子,你比我想的,能扛。”女子的声音裹着千年的沙,却软得像哄孩子,“你能来,说明外头快撑不住了,也说明……你跟那辰荣军师,走到坎上了。”
望舒的意识往女子身边凑了凑,莫名的亲:“您是木灵尊者?”
女子点头,影子淡了点:“就剩缕快散的念想了。归墟核心里,湮灭气裹着生机,‘生命源泉’确实在那儿,可想要,得先过‘心炼’三道关——少一道,都得折在里头。”
相柳在奶白光里“坐”下来,没急着走。他能觉出这光里藏着精纯的劲,正顺着毛孔往脉里钻,建木本源在他心口转得欢,像久旱逢着雨。可没等他松口气,光里突然冒出来些画面——
先是清水崖,满地辰荣兵的尸骨,有的脸还熟,正睁着眼看他,没说话,可那眼神像在问“你为啥活下来了”;接着是流沙城的溶洞,望舒扑在他身前,后背被邪刃划开,血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颤;最后是归墟的黑窟窿,那股看蝼蚁似的漠然意志压下来,连呼吸都疼。
“第一关,直面本心。”相柳懂了。这些不是幻象,是他藏在心底的愧、怕、还有没说出口的执念。他盯着清水崖的尸骨,喉结滚了滚——以前总觉得活着是为了报仇,为了给洪江、给辰荣弟兄一个交代,可现在才明白,不是。
他想起望舒在葬神关,拼着本源也要帮他封归墟口子;想起联军弟兄在焦土上埋同胞时,说“等赢了,要带他们回家”;想起自己对望舒说“等我回来,带你看陨星谷的日出”。这些才是他要守的东西。
“我活着打,不是为了给死人报仇。”相柳对着光里的画面,轻声说,“是为了让望舒能醒,让弟兄们能回家,让这破世界还有口气。”
话音刚落,光里的画面“哗啦”碎了。精纯的劲突然涌得更猛,顺着脉往四肢百骸钻,旧伤的疼全没了,连识海都亮堂了——第一关,过了。
另一边,绿色空间里,木灵尊者正跟望舒说当年的事,声音沉了些:“辰荣没了,不只是人打架。外头有群‘虚无影子’,专吃世界的生机,辰荣当年强,先成了靶子。轩辕王室,是被它们缠上了,成了傀儡。”
望舒的意识颤了颤——原来不是简单的内乱,是整个世界都在遭难。
尊者指着建木虚影:“建木不是普通的树,是这世界的生机法则。它倒了,说明本源伤了。归墟里那点生机,是建木残魂跟虚无影子斗的时候,硬生出来的‘法则之种’,能救这世界,可被邪魔意志锁得死。”她顿了顿,影子又淡了点,“要拿它,得三样东西:你的建木传承当底子,他的辰荣战魂当刃,还有你们俩的真心当引——缺一样,都不行。”
望舒的意识攥紧了拳头:“我该怎么做?”
“你跟他的考验,是同步的。”尊者的声音软下来,“他过了‘本心’,你得接住‘宿命’,最后还要‘同心合道’。我的时间到了……孩子,往后的路,你们自己走。”
话落,尊者和建木虚影全散成了碎光,落在望舒意识上,像长辈临走前偷偷塞的糖,暖得她眼眶发涩。
望舒刚接住那些碎光,突然觉出点不一样——意识里多了道线,线的另一头,是相柳那边的奶白光。她试着往线里送了点劲,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应:是相柳的心意,没别的,就两个字——“我在”。
望舒的意识笑了,也往线里送了句——“我信”。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可两人的心意顺着线缠在一块儿,像两根拧成绳的劲。相柳那边的奶白光更亮了,望舒这边的绿光也暖了些,连现实里,望舒眉心跳的建木种子,都亮得更稳了。
相柳在光里睁开眼,面前多了道白光门。门后传来归墟的湮灭气,冷得刺骨,可仔细闻,还藏着点活气——那是“法则之种”的味,是能救望舒、救这世界的生机。
他摸了摸怀里的同心符,符面还暖着,像望舒的手贴在这儿。他知道,望舒在等他,那道线还连着,她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步。
相柳抬脚,迈过了白光门。门后的风刮得他白发飘,可他没怕——体内的建木本源转得稳,辰荣战魂在脉里烧得烈,怀里的同心符还连着望舒的劲,三样东西凑在一块儿,像给他披了层护心甲。
辰辉地宫的石殿里,望舒的眼睫突然颤了颤,嘴角悄悄弯了点。青沅刚进来换草药,见了赶紧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脉,突然笑出了声——脉跳得稳了,连本源都在慢慢回,像春天的草,正往外冒芽。
归墟核心里,相柳站在黑窟窿前,看着里头那点微弱却倔强的生机,握紧了手里的剑。他知道,最后一仗要来了,可他不再是一个人——望舒的劲跟他缠在一块儿,辰荣弟兄的念想在他脉里烧着,木灵尊者的托付在他识海里亮着。
这一次,他要带望舒回家,要给这世界,搏出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