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柱的身体底子终究是扎实的,歇了七八天后,那股子精气神又慢慢回到了身上。
咳嗽基本止住了,胳膊腿也不再酸软无力。
他看着院子里那个已经齐腰深、全是桂花一锄一锄刨出来的土坑,再也坐不住了。
这天一早,他不由分说地从桂花手里夺过锄头,语气不容拒绝:“好了,利索了!这剩下的,爹来挖!你歇歇,看着娃就行!”
桂花看着公公恢复红润的脸色和有力的动作,心里踏实了不少,但还是担心:“爹,您刚好利索,慢点干,别累着。”
“知道知道,这把老骨头心里有数!”胡大柱挥挥手,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抡起锄头就干了起来。
多年的老把式,干活自有一套章法。
他力气大,下锄准,每一锄都啃下大块的黄土,效率比桂花快了不少。
沉闷的锄地声变得有力而节奏分明。
桂花也没闲着。
她拿着铁锹,跟在后面把公公刨松的土铲到篮子里,再提到院外倒掉。
招娣像个小小监督员,带着弟弟在坑边安全的地方玩,时不时奶声奶气地喊一句:“爷爷加油!妈妈加油!”
阳光洒在院子里,照着飞扬的尘土,也照着两人忙碌而默契的身影。
胡大柱刨一阵,就会停下来歇口气,抽袋烟,看着坑又深了一截,眼里满是成就感。
桂花则会适时递上一碗晾凉的开水。
“爹,您说这窖挖多深够用?”桂花一边铲土一边问。
“我看呐,最少得两人深!”胡大柱用烟袋杆比划着,“挖浅了存不住多少水,也不保温,冬天怕冻。”
“嗯,我也这么想。边上咱得拍瓷实点,不然怕塌。”
“对,等挖好了,爹去找点老葛条,编个网子衬在边上,再铺塑料布,更牢靠!”
……
他们时不时地交流着挖窖的想法,讨论着细节。
以往这个家里,多是沉默的劳作和沉重的叹息,如今却多了许多关于未来的规划和商讨。
虽然说的还是土方、深度、防水这些枯燥的事,但言语间却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共同的劳动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不再仅仅是出于责任和无奈,更增添了一份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
胡大柱看着儿媳额角的汗珠和沾满黄土却异常明亮的脸庞,心里除了感激,更多了几分敬佩和疼惜。
桂花看着公公不服老地抢着干重活的身影,心里那份依赖和尊敬也更深了。
挖窖是个苦活计,一天下来,两人都累得腰酸背痛,手上又添了新茧。
但心里却是畅快的,看着那个越来越像样的水窖,就像看着希望一点点被亲手铸造出来。
偶尔有邻居路过院门,探头看到这爷媳俩热火朝天挖大坑的场景,都忍不住摇头嘀咕:
“这胡家爷俩,真是魔怔了……”
“瞎折腾呗,还能真挖出水来?”
“看来胡大柱身体是真好了,又有力气瞎鼓捣了。”
对这些议论,胡大柱和桂花只当没听见。
他们心里揣着一团火,一团名为“苹果树”和“水窖”的火,这团火足以抵御所有的质疑和风寒。
傍晚收工,桂花会用省下的水烧点热水,让公公好好泡泡脚解乏。
饭桌上,虽然还是糊糊野菜,但气氛却轻松了许多。
胡大柱甚至会偶尔逗弄一下铁蛋,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夜里,躺在炕上,虽然身体疲惫,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前路茫茫。
听着隔壁窑洞公公沉稳的鼾声,桂花心里格外踏实,也不想男人了。
她盘算着,等水窖挖好,塑料布买回来,就能去打听树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