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凌晨,星斗未沉,胡大柱便与老村长胡德厚及三名村里最精壮的汉子汇合。
如同潜入暗夜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胡家坡,直奔荒僻的羚羊坡。
沉重的柴刀、结实的绳索,还有老村长那杆不知从何处淘换来的、枪管泛着冷光的旧猎枪,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深入羚羊坡的过程本身就是第一道考验。
根本没有路,只有野兽踩出的小径和雨水冲刷出的深沟。
乱石嶙峋,荆棘丛生,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胡大柱虽然筋骨强健,但年岁不饶人,陡峭的攀爬让他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厚重的衣衫。
其他几人也是咬牙坚持,沉默中只闻粗重的喘息和脚踩碎石的声响。
根据老赵头模糊的指引,他们在一片背风、靠近一洼浑浊泥塘的山坳里设下了埋伏。
这里地势相对开阔,视野良好,是理想的伏击点。
但等待,比跋涉更磨人。
白天的日头毒辣,将黄土坡烤得滚烫,人趴在草丛里,如同置身蒸笼,汗水流进眼睛,蜇得生疼。
夜晚则寒气逼人,冷风像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几人只能紧紧靠在一起,靠体温相互取暖。
干硬的窝窝头就着凉水,便是三餐。
蚊虫的叮咬更是无休无止。
第一天,毫无动静,只有风声和偶尔掠过的飞鸟。
第二天下午,远处山梁上似乎有影子晃动,但转瞬即逝,无法确定是否是羚羊。
希望与失望交替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带的干粮快见底了,水也所剩无几。
有人开始嘀咕:
“真的有羚羊吗?会不会人家不待这边了?”
“这样守也不是办法,羚羊没有见到,咱们自己先倒下了。”
“再坚持坚持,还有比穷更可怕的事吗?”
就在士气最低落、准备次日撤离的第三天黎明,曙光微露时,负责警戒的胡老二突然发出了急促而低沉的布谷鸟叫声——目标出现了!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心脏狂跳。
胡大柱悄悄拨开眼前的草稞,只见七八只灰黄色的羚羊,如同精灵般,正从对面的坡梁上轻盈地跳跃而下,姿态优雅而警觉,径直朝着水塘而来。
它们体型比家羊矫健得多,肌肉线条流畅,尤其是领头的那只公羊,犄角粗壮,眼神锐利。
“稳住……等它们喝水……”老村长压低声音,手紧紧握着猎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羊群走走停停,不断抬头四望,天生的警惕性让它们不敢轻易靠近。
时间仿佛凝固了。
胡大柱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就在领头公羊终于低下头,嘴唇即将触到水面的刹那——
“砰!”
老村长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山谷间炸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但这一枪,许是过于紧张,许是距离还是远了,子弹打在领头公羊前方的泥地里,溅起一蓬尘土!
受惊的羊群瞬间炸窝,四散狂奔,速度快得惊人!
“追!别让它们跑了!”老村长大吼,率先冲了出去。
计划好的合围瞬间破产,变成了艰苦的追逐战。
人在陡峭破碎的山地上,哪里跑得过这些天生的山地奔跑者?
胡大柱盯住两只似乎慌不择路、朝着预定陡坡方向逃窜的羚羊,将柴刀插回腰间,手脚并用,拼命追赶。
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尖锐的石头划破了裤腿和手掌,但他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跳跃的灰色身影。
一场体力的极限考验。
不断有人滑倒,摔得满身泥土,又立刻爬起。
呼喊声、喘息声、碎石滚落声混杂在一起。
追了不知几里地,汗水迷住了眼睛,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终于,那两只羚羊被逼到了一处极为陡峭、近乎垂直的断崖边缘,身后是深渊,退无可退。
它们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发出惊恐的嘶鸣,眼神充满了绝望。
“围住!小心别掉下去!”胡大柱喘着粗气,和另外两人从三面缓缓逼近,形成合围。
老村长端着枪,在一旁策应。
就在胡老二抛出绳索,试图套住一只羚羊的后腿时,那畜生竟然后腿猛地一蹬,试图从侧面陡坡突围!
它这一冲,带动碎石哗啦啦滚落,胡老二脚下不稳,惊叫一声,竟跟着向下滑去!
“抓住他!”胡大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了胡老二的胳膊。
另一名村民也赶紧扑上来帮忙。
两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险些坠崖的胡老二拖了回来。
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而那只试图突围的羚羊,也因为坡度太陡,失足翻滚下去,摔在十几米下的一个平台上,挣扎着却一时站不起来。
趁此机会,老村长和胡大柱合力,用绳索套住了崖边另一只惊慌失措的羚羊,将它牢牢捆住。
狩猎终于结束,带着一只完整的和一只重伤的猎物。
但没有人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
清点人数,除了胡老二擦伤和众人筋疲力尽外,算是侥幸成功。